苏夫人听到这里,心里已完全糊涂了。因问阡陌:“你们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既对她如此恩爱,为何迟迟不圆房呢?”阡陌就道:“姑妈,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我虽不能记起以前,但想必也是因我的身子不好。再以后,我的身子需要静养,府里的事情也多。锦瑟又经了两回劫,我的心力都放在寻找她身上,时时刻刻都希望平安的,却是不曾想到这些。不过,我和锦瑟总会有孩子的。”
苏夫人听了,就默然了。如果白锦瑟一门心地想地想拴住阡陌,那自然是要与他行夫妻之实。不想事情却是这样!苏夫人不想否定自己,她只想好好静一静,细细想一想。究竟自己为什么会对锦瑟存了成见?究竟自己为何又与贾氏沆瀣一气?许多事儿,她都需要好好想一想,包括老太太的死。
但如今人在君府,想许多事也是身不由己。不如,还是带了离忧回润州一趟,待心里清楚了,再回落月不迟。苏夫人就对锦瑟道:“锦瑟,我是阡陌的姑妈。许多事儿,我也不是成心针对你。”苏夫人便又对阡陌道:“阡陌,也罢,我不想你和锦瑟竟是这么个形景!如今我也要回润州一趟,不问你们的事。你们若果然好,想自然会在一起。你们若不好,到时候也会分开。”
阡陌听了这话,心口儿也就一松,方对姑妈道:“姑妈,你该相信锦瑟的。姑妈若是信我,就也该信锦瑟。”苏夫人听了,便又问阡陌:“只是,那件事——”
阡陌知道苏夫人要问的什么,因就道:“姑妈,信义之事,我是不会忘的。但我和锦瑟到底约定了三生。鱼和熊掌不能兼得,凡事不能两全。我知道该怎么做。”
苏夫人听了这话,心里不免又大为惊异。因又问:“阡陌,你果然要——”但这个当口,当着锦瑟的面儿,苏夫人也不能说更多。不如,走一步看一步吧。
阡陌就道:“姑妈,你放心吧,我该相信我,我总会处理得当的。”
苏夫人听了,就默默想了一会,方又对阡陌道:“阡陌,我想好了。我离了君府后,这君府的账册依旧交给你,任凭你去打理。”
阡陌听了,也就道:“好。这段时间,辛苦姑妈了。只是,姑妈若都交给我了,想姨娘知道了,恐心里不大高兴,生出一些事来也未可知。”
苏夫人就道:“这个,就由不得他了。不过,你若转交给她打理,我什么也不会说。究竟,我也累了。”
苏夫人怀着低沉的心情,出了缀红轩。回了福满堂。儿子离忧还未回来。苏夫人便又躺在榻上,心里想着前后之事。时至中午,玉笙和离忧方回了君府。二人见了崔总管,听说阡陌和锦瑟各自都平安无恙回来了,心里跳跃大喜。二人赶忙就进了缀红轩。杜鹃金莺过来回。阡陌锦瑟见了二人,就道:“快快请坐。”
玉笙和离忧哪里肯入坐,他们只是打量着锦瑟,看着锦瑟一切安好,不禁异口同声地道:“大嫂(表嫂),你果然无恙了?”
锦瑟就笑:“是啊!我果然无恙了!多亏了阡陌!”锦瑟说完,就亲自给离忧玉笙上茶。离忧便叹:“看来,到底是表哥和表嫂有缘,我和玉笙也寻了好些时日,到了最后,表嫂还是被表哥给寻着了!”
玉笙听了,就道:“当然是我大哥和大嫂有缘,不然也不会结成夫妻。”只是这话说出口了,心里还是酸涩。玉笙因又问大哥,到底是怎样将锦瑟寻着的。阡陌避重就轻,只简单说了一二。
离忧和玉笙听了,也就不往下问了。二人喝着锦瑟新泡的牡丹茶,又叙了一回家常。临出缀红轩时,离忧便又轻声问阡陌:“那件事——还是一如既往地不顺么?”
阡陌就道:“大抵还是不顺。不过,你放心,我总会寻出个结果来的。”
离忧听了,也就不多说了,他伸手拍了怕阡陌的肩膀,就和玉笙出去了。离忧回到福满堂,还没进去,就见福满堂前儿停了一几辆车马。那几名小厮正帮忙着将一些东西捆绑好了放进马车去。离忧见了,就上前问:“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那几个小厮听了,抬头见是表少爷,就回:“姑太太说了,明儿个就要回润州了。”
离忧一听这话,心里还不相信,因就问:“真的么?怎么我没听出一点儿动静?”
其中一个领头的小厮听了,就又回:“表少爷,这个小的也不知道。小的只不过奉命行事。”离忧听了,也就进房去见母亲。不想苏夫人已等了他多时了,见海棠说他回了,也就坐在椅上静静对他道:“离忧,娘要回润州了,这也是临时决定好的。离忧,咱们在这里也呆了一些时候了,这会子锦瑟也平安回来了,莫如咱们就走了吧。”
离忧听了,就道:“娘,要么你先回去吧,我还想留在君府,陪着表哥。表哥以后总要出行,若有什么他使不上力的,我也可以帮帮他。娘,我的心里,总是记得你的话的。”
苏夫人听了,就默默看着儿子,方幽幽道:“离忧,你不要说那些漂亮的话。我问你,你迟迟不愿走,是不是对白锦瑟还存了眷恋之心?”
离忧听母亲又说这话,也就一叹道:“娘,你又来了。这个时候,咱们又还在君府,说这些话好没意思的!我尊重表哥,自然也尊敬表嫂!”
苏夫人心里是知道儿子的性格的,听了也就叹道:“离忧,娘是信你的。你是娘看着长大的,娘怎会不信你?好了,以后这样的话,娘再不问了。”
离忧就道:“娘,我害死那句话,这个当口,我不能跟了你回去,我却想留在君府。”
苏夫人见儿子坚持,也就说道:“好,你不想回去,我也不勉强你。”因又嘱咐了离忧几句。
那边厢,贾氏从羊婶儿的口中,知道了苏夫人要回润州的事儿,心里很是踌躇了一番。她的心里,一时又是喜欢,一时又不大高兴。
喜欢的是,苏夫人可不理君府的账了。不高兴的是,锦瑟还未除呢,她却失了一个臂膀。苏夫人思前想后的,决定亲自过来福满堂一趟。她的心里,也有不解的地方。她这要走了,怎么不来知会她一声儿呢?难不成,她的心里头仍然瞧不上她是个姨娘的出身?
这样一想,贾氏果然就更不高兴了。她让羊婶儿搀扶着自己,二人一前一后地出了汀花小榭,直往福满堂走。半路上,羊婶儿看出主子不高兴儿了,因就试探问:“主子,姑太太说要回去了,难道不是一件好事儿么?到底,这一山不容二虎的?”
贾氏听了这话,就对她道:“羊婶儿,你说什么呢?什么叫一山不容二虎的?说得这样难听?真正你要这样说,我看那这府里哪里有两只老虎,分明就该有五只六只的?”
羊婶儿听了这话,却是笑了。因道:“主子说得很是。如今那缀红轩里,可不就回来了一只老虎?”
贾氏就道:“真正这老虎再多,我也不怕。苏夫人这莫名其妙地走了,与我总是利大于弊。”
羊婶儿就笑:“主子说的是!姑太太走了,这君府便又是您掌权了!”
贾氏听了就也笑。“正是她突然说要走,也不与我知会一声,我心里奇怪,所以更要去问问她了!”二人一齐说着,也就到了福满堂门口。
此时,离忧已经走了。苏夫人听贾氏来了,也就在屋子里沉吟了一下。她心里头对锦瑟的误解,一半来自贾氏,一半便来自沧月。但如锦瑟果是无辜的,那是不是说沧月也不干净?在苏夫人心里,贾氏本就不干净。她和她联合了,不过为的对付锦瑟。联想起老太太的死,苏夫人的心里更是低沉。
苏夫人便对海棠道:“且将姨娘请进来吧。”话音刚落,贾氏也就入了内。海棠便请羊婶儿去一边的厦屋内喝茶。贾氏便对苏夫人道:“姑太太,怎么听人说,你巴巴儿的,就要回润州去呢?到底有什么事儿,这样着急?”
苏夫人听了这话,便半吐半露地道:“也没有什么事。只是在这里也呆了这么久,却是时候回润州看一看了,那些延误的庄上的租子,也好收一收了。”
贾氏听了,就问:“我看这事情也不大,真的要你亲自回一趟吗?”
“是啊!这些事说大不大,但说小可也不小,到底细碎。底下的那些人,是处理不好的。”
贾氏就笑:“那好。只是,姑太太你这一走,可是要将账本给我,我好帮着大少爷继续理家呀!”贾氏说完,就对着苏夫人伸了伸手儿。
苏夫人见了,心里就不打喜悦,因就故意淡淡道:“账本么,我都命人交给了阡陌了!这件事儿,你就不要过问了!再则,为了补偿你,阡陌不是送了你三间绸缎铺子么?这已经扯平了!”
贾氏听了,心里大吃一惊,不想苏夫人变了颜色。贾氏心里还不信,因还对苏夫人笑道:“姑太太,您是怎么地了?这君家,本来就是我掌的账,如今怎地不通知我一声儿,就叫给阡陌了呢?”
苏夫人听了,想了一想,一时之间,也不想和她撕破了脸皮儿。也就说道:“可怎么样呢?你理和阡陌理,岂不都是一样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