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徐徐走着,一路也就到了汀花小榭,贾氏将酒菜早早地都预备下了。沧月也从翠红苑过来了。今晚沧月特地装饰了一下。但见她头上戴着满满的金银珠钗,身上穿了一件极夺目的翠绿衣衫,衣衫底下是一抹碧红的抹胸。裙子底下是新做的葱绿的撒花裤腿,脚上则穿了一双朱红的绣花小鞋。
沧月过来时,便对着贾氏笑道:“干娘,你瞧瞧我身上的穿戴,可还使得?”贾氏听了,也就好生瞧了一瞧,方道:“哟!沧月,你今晚打扮得可真好看!”沧月听了这话,心里更是高兴,因对着贾氏道:“干娘,你说的是真的么?可不许骗我!”
贾氏心里头得意,因拉着沧月的手,将怀中一个紫色的小瓶子一把塞了给她,口里说道:“这个就是那催情丸,你且拿着。待会见我的眼色,见机行事。”
沧月见了,便笑着接了过去,对贾氏道:“干娘,我知道了!”沧月因看着这个药丸,就要闻一闻。贾氏见了,赶紧就道:“沧月,闻不得!闻不得!纵然要闻,也不是现在这个时候!”
贾氏说着,沧月自然明白。她将药丸藏好了,就对贾氏笑道:“干娘,我知道你对我好!”贾氏就对沧月道:“好了,你只管去房中,好生等着就是。我想着这会子,她们也该来了!”贾氏说罢,便抬着眼儿,只管立在那廊子下看。贾氏见走廊外也阴沉,因就叫羊婶儿着人将灯笼高高挂起。这一挂灯笼,果然周围大亮。灯光的照耀之下,就见君阡陌和白锦瑟两个,并肩从那里走过来了。
贾氏见了,就忙回了屋里,对沧月笑道:“他们到底是来了!可真不枉费了咱们的一番苦心!”当下,贾氏和沧月就立在廊子下,专等着阡陌和锦瑟。
阡陌锦瑟也就到了廊子前儿。见四处亮如白昼,雪白的一片。阡陌就对锦瑟道:“这个贾姨娘,专搞这些大的阵仗!”
锦瑟听了这话,也就掩口笑:“阡陌,这你也看出来了!我猜,贾姨娘就是要这样!不然,这府里上下哪里能知道呢?”
阡陌听了,就也笑:“这也真难为了她!”二人说着,贾氏和沧月也就上前来了。
贾氏见了他们,就笑:“你们来了,真正我这里也是蓬荜生辉了!快进来,快快进来!”沧月也上前对阡陌和锦瑟道:“姐夫,姐姐,干娘已经将酒菜备下了,专门等着你们呢!”
沧月将怀里的催情丸置放得好好儿,灯光之下,见了阡陌一抹雪白的衫子,更显得比白日俊逸脱俗了,沧月便如犯了花痴一般,只管痴痴地瞧着阡陌。
贾氏见她实在不像话,因就悄悄扯了扯她的袖子,说道:“沧月,你姐夫和你姐姐来了,咱们可以进去了!”
沧月说着,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因就对贾氏笑道:“干娘,我知道呢!”沧月便又请阡陌和锦瑟进去。四人也就齐齐进了贾氏房内。贾氏请阡陌和锦瑟入座,便就指了指桌上的饭菜,笑道:“阡陌,你瞧,我这布置的可都是你爱吃的菜蔬!既清淡又爽口的,老太太嘱咐我的,从前我都记下了!”贾氏又指了指桌上放的一坛酒,与阡陌道:“这是荼蘼酒!我记得你小时也爱喝的!我本想着拿钱去市面上买的,可想来想去,到底是自己酿制的才好!因此,昨儿个晚上,我就在屋里忙忙地赶了起来!虽只隔了一天,但好歹已能喝了!”
贾氏拿出这坛荼蘼酒,却是勾起了阡陌小的时候。他便对贾氏道:“姨娘果然有心了!”
贾氏听了这话,更是笑:“阡陌,真正我拿你当自己的孩子。在我心里,我只比疼玉笙还疼你的。”阡陌听了,就笑了一笑,但心里却是放下了警惕。
沧月在一旁打横,对着阡陌就道:“姐夫,来,我敬你一杯!”沧月说着,就将杯子高高举起,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贾氏见了,就道:“好。来,阡陌,锦瑟,姨娘我也敬你们一杯。”阡陌和锦瑟见了,便也喝了酒。
贾氏就道:“阡陌呀,你小时候,倒常来我的屋子里玩。后来呀,你生病了,渐次也就不来了。想从前,你生病时喝的那些药,可都是我用心替你熬出来的。我想着,至多不过半年,你的病也就好了。不想这一熬药就熬了十来年。不过,索性,你的身体到底是痊愈了。这样一想,我十来年费的苦力也算值了。到底是有了一个结果儿了。”
贾氏心里,以为自己诸事行得顺当,觉得自己前前后后的,都是滴水不漏的。在她看来,从前她下的那些个毒药,阡陌一直没有看出什么不妥之处来。
阡陌听了这话,就道:“我虽记不得从前,但听姨娘这样一说,可见待我也是费了心力的。”锦瑟听了这话,却觉不尽然。从前贾氏行得那些蹊跷事儿,她的心里头,可是半点没忘呢。只是,她现在没有证据,再则,阡陌又失了记忆,所以她所能做的,也就唯有等阡陌好生将从前的事儿都想了起来再说。
贾氏又给阡陌夹菜,又叫沧月在一旁给阡陌添酒。酒过半酣,就听外头贾氏的一个小厮在外回:“姨奶奶,崔总管说这会子有事要找大少爷呢。”
贾氏听了,就起了身,在窗棂下不耐地道:“且让管家等一会子。现在谁都不能扰了大少爷喝酒的雅兴。”
这话,阡陌也就听见了,因站起对贾氏道:“姨娘,既管家找我,必然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到底我过去一下。”阡陌说着,又对锦瑟道:“好歹你在这里。若觉得吃饱了,也就谢过姨娘回缀红轩来。”
阡陌说着,便走到汀花小榭外。上前问那小厮,究竟崔总管找他何事。那小厮就回:“大少爷,崔总管说府里新添了几个值夜的小厮。个个都会骑马射箭的。崔总管说这几个新来的小厮不比从前,到底要大少爷亲自去看看才好。”君阡陌听了,也就点头。因觉府里到底不那么安全,所以阡陌又叫崔总管四处去雇些身手好弓马娴熟的年轻家丁。因君府待招募的人待遇好,所以这消息张贴出去几天后,前来报名的人就黑压压地挤满了议事厅。君阡陌知道此事却也马虎不得,也就出了汀花小榭,直往议事厅那里走。
这调虎离山之计,其实也是贾氏的计谋。崔总管本想到了明天白天再请大少爷过来的。但今日上午,贾氏见了崔总管,就道:“明儿个,大少爷恐要出门一整天呢!我知道府里新招了一些人。我知道你事儿也多。莫如,今儿个晚上,你就去回大少爷。”
崔总管听了,就道:“晚上?恐不那么妥当吧?”
贾氏听了,就笑:“有什么不妥当的呢?我看很妥当。我知道大少爷到了晚上,只是不出门,只是坐着和大少奶奶说话儿的。也就那时候,他有空。不过,今儿个晚上,他们会来我屋里喝上一点酒。你若想过来请他,着个小厮在外头传个话就是。”
这边厢,阡陌也就到了议事厅。议事厅里灯光熠熠,新招募的八个高壮的家庭,穿着一样的衣服,齐齐立在大厅中央,等着大少爷过来训话。这八个人中,唯有一人,虽站着不动,但一双眼睛却是左顾右看。这个人,便是秦府招募的死士武九。这武九,便是阡陌和锦瑟就宿的那老妪老叟的儿子。阡陌和锦瑟且也在林子里和他坐了一夜。阡陌进了大厅。崔总管就道:“这位就是府上大少爷。”
“大少爷好。”八人齐齐说道。
阡陌见了,也就细细打量着他们。崔总管眼光不错,这八人人人身强力壮,高大威猛。阡陌便命他们各自报上名来。待走到武九跟前,阡陌的心里,却是大吃了一惊。看着武九背上背负的弓箭,他心里沉吟了又沉吟。此人是秦国简的人,怎么竟在他的府里?莫非——
他当前一步(丁香书院小说)便是寻那洛家的后人。待有了结果了,自己便要去都城行复仇大计。可自己不过出了两回的远门,就被盯梢上了。阡陌想自己也是小心谨慎的,但到底秦国简更狡猾。阡陌看着武九,心里猜测:此人大概瞧出了自己什么端倪,因来府了探底的。若他看不出什么不妥,想也会在短时内走人。
管家见大少爷立在那里,不说话了,就上前问:“大少爷,您怎么了?”
阡陌听了,立即回过神来,说道:“我没怎么。对了,你叫什么名字?”阡陌淡淡问武九。
“大少爷,小的姓武名九。武功的武,九华山的九。”武九看着阡陌,说出了名讳。
这个名字,阡陌自是记在心里了。“嗯,你叫武九。”阡陌看着武九背着的弓,就问:“这张弓,你一直带着不离身吗?”阡陌知道,这把弓的弓橼上还刻了一个‘秦’字。
“是的。这张弓,小的一直戴在身上,片刻不离身的。”武九回。阡陌有心要试试他的箭术,因就故意对武九道;“其余七人,身上都无什么武器。唯有你带一张弓。既有现成的,好歹你射一下给我看。”阡陌说着,便指了指对面屋檐下的灯笼。口里又道:“你若一箭射中,我便升你为着七人的头,月俸也是他们的双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