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氏像打了鸡血似的,嗓门儿又大又亮,只弄得住在偏院里的崔总管也知道了。崔总管不知府里出了何事,一大早,穿好了衣裳,颤颤巍巍地就过了来。
待到了汀花小榭,崔总管从下人们七七八八的口中,也知道出了何事了。崔总管心里起了疑,阡陌是他从小儿看着长大的,大少爷的性格为人,他的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这边厢,白锦瑟听了贾氏的话,就怔怔道:“姨娘,好歹我也知道了。如今,我是一概不管的了。阡陌想怎样,便就怎样吧。”
沧月听了,就道:“姐姐,你可要给我做主呀!不然,我在这君府真正也没脸呀!”锦瑟听了这话,脸色更为惨白。她以为:这样系关名节的事,沧月大概不会故意栽赃陷害了阡陌。看来,此事竟是真的了。
她喃喃地苦笑:“沧月,你说这话,可叫我怎样呢?我说过了,我竟是不管的了。好歹你听你姐夫的安排吧。”
贾氏听了,就问:“锦瑟,如此说来,如果沧月进了缀红轩,当了阡陌的二房,你也是不反对的了?”
锦瑟听了,还是苦笑:“我不反对。只要你们开心就好。”
阡陌听了锦瑟这样说,心里骤然大痛。他对锦瑟道:“锦瑟,不管怎样,我的心里只有你。”阡陌说罢,就要上前握住锦瑟的手。众目睽睽之下,锦瑟却将手松了,凄然对阡陌道:“阡陌,我的心很乱,我想静一静,好好静一静。如果没有什么事的话,我想走了,我该回去了。”
阡陌听了这话,心里大惊,赶紧就问:“锦瑟,你要回哪里?”顷刻之间,他只觉得自己要失去锦瑟了。
锦瑟就叹:“阡陌,我当然还是回缀红轩。”她说完了,也就转过身去,哀伤地走了。阡陌见她走了,心里难过不已。他踉跄立在廊下,头痛欲裂。锦瑟,不要走,不要——
但这些话,他只敢在心里说,因要处理事,到底不能走。一霎时,从前许多许多的事,阡陌心里都想起来了。自小身子生病——老太太无微不至地照顾——姨娘阴测测的目光——大婚之日,锦瑟躲闪惆怅的眼睛——
阡陌看着贾氏,心里更是疑心从前喝的药。他沉吟了半响,还是决定将自己恢复记忆一事,告诉锦瑟。阡陌想了一想,便要走,刚要下廊子,衣袖一把就被沧月扯住了。沧月就道:“姐夫,今儿你不给我说个明白,我便不放你!”沧月耍起了撒泼的性子,只是要阡陌给她一个说法。
那贾氏就道:“阡陌呀,好歹这件事,府里下人们也都知道了!这要传了出去,对你对沧月对咱们君府,可都是丑事一件!”贾氏见了崔总管,就道:“管家,你也来了!这事你说说,到底该怎么办吧!”
崔总管见围聚的人愈来愈多,这真是愈发不像话了。因就对阡陌道:“大少爷,姨娘,莫如还是去议事厅商量吧!”
阡陌便对崔总管道:“崔总管,刚才我脑里灵光闪动,从前的事儿,我都想起来了!”
崔总管听了,起先愣了一愣,方就惊喜问:“大少爷,您心里果然什么都想起了么?”
“是的。崔总管,我心里什么都想起来了。”阡陌勉强朝崔总管一笑。那贾氏听了,心里却是诧异不已!怎么回事,不过就立在廊下一会子,怎么阡陌就恢复了记忆了呢?贾氏心里七上八下的,想着从前自己给阡陌喝的药,只担心他再想起什么不妥来!贾氏就讷讷地道:“阡陌,你真的都想起来了?那好,那果然好!从此,你这脑子里可也就透明了!到底做个糊涂人儿,心里难过。”
那沧月听了,却是不管,只管抬着头儿,问阡陌:“姐夫,到底你要对我怎样,说个话儿呀!”她正问着,这一时之间,离忧和玉笙也从外头回来了,刚放了马儿,就见守门的几个小厮遮遮掩掩地交口接耳地窃窃私语。离忧就问:“你们呢鬼鬼祟祟的,可是议论什么呢?”
那几个小厮见了,彼此对看了几眼,还是如实道:“表少爷,二少爷,你们往里头走,也就知道府里出了什么事了!”
玉笙和离忧听了,也就互看了一眼,方就大步朝里走去。待见别处安安静静的,唯汀花小榭那里围聚了许多的下人。玉笙就蹙眉道:“莫非我娘又闹出了什么事?不行,我得过去瞧瞧。”离忧见了,也道:“好,我陪你去。”
待到了那里,但见那廊子下,立着阡陌、贾氏、沧月,边上崔总管更是躬着身子低低地不知在说什么。崔总管见离忧和玉笙过来了,也就上前行了礼问了安。
玉笙见娘也无什么大碍,便问崔总管:“管家,到底怎么了?”崔总管见了,便将离忧和玉笙请到一边,三言两语地说了出来。离忧一听,就蹙眉道:“此时不妥,大大不妥!想我表哥是什么人,他哪里会对沧月行事——”
崔总管听了,也就道:“是呀,我也觉得不妥!但常言说得好,酒后乱性!我想着昨儿个晚上,大少爷心里头高兴,大概也喝多了!因此才引得如此!”
玉笙听了这话,却是摇头。“崔总管,真正你也糊涂了!我大哥是什么人?虽他不常喝酒,但酒量极好,这几杯就醉了?事情想必有另有蹊跷。”
贾氏见儿子回了,便对阡陌道:“阡陌,咱们好歹就去议事厅吧。”崔总管便也过来,将下人们驱散走了。崔总管口里说道:“你们愈发不像话了!还不快给我赶紧退下!这还没家法了么?”
待到了议事厅,阡陌沉重坐下了。他遥望着缀红轩的方向,只是不发一言。他的心,依旧在锦瑟那里。也不知这会子,她那里怎样了?是不是——更伤心了?
锦瑟,锦瑟,我不是故意这样的。我待的心,光明可鉴日月。但事情——到底怎么回事,真正我现在还不知道。阡陌沉吟了一下,想了一想,决定将计就计,遂对贾氏道:“那依姨娘所言,我果然就该将沧月收了?”
离忧听了这话,心里就着急。因站起对阡陌道:“表哥,行不得,到底行不得!表哥你若这样做了,表嫂该多伤心?”
阡陌听了,就对他道:“离忧,你放心,我心里自有主张。”
离忧就道:“表哥,反正你该顾忌着表嫂的感受。其余之事,我知道也不该过问。”玉笙听了,便坐在那里想了一想,目光更是凝重。和离忧不同,玉笙是和阡陌从小儿长大的。他比离忧更了解阡陌的性子。大哥是个正人君子,平时不苟言笑说一不二的。可正人君子若是行了不妥的事,心里自责,到了最后,这该行负责的,还是会负责的。
正因为了解阡陌的性子,所以玉笙心里才分外担忧。他担忧阡陌这样做了——会伤了锦瑟。
这边厢玉笙听着沧月哭哭啼啼地不停,就上前不耐说道:“你再哭,再哭就出去哭!”玉笙说罢,便拿了手里的长剑吓唬她。沧月见了利剑,果然就怔住了,因赶紧止住了哭声。沧月恨恨地瞪了玉笙一眼,心里想着:白玉笙,你别太欺压人,虽然贾氏是你的亲娘,但你若是碍了我的路,我一样不会让你好过!
贾氏就道:“玉笙,不要放肆!到底沧月是你的干妹妹!这天底下,哪有做哥哥的,这样欺压妹妹的?还不快将剑插好了!”看着玉笙手里明晃晃的剑,贾氏却也有几分害怕。玉笙听了贾氏的话,这才不甘不愿地将剑放在一边。
阡陌见了,就道:“姨娘,我心里已经有了主意了!”
贾氏一听,赶紧就问:“阡陌,那你到底决定怎样?虽我是你的姨娘,但我心里也偏袒沧月!实话告诉你,今儿个你要是不认,那我就带着沧月去见官,求官老爷定夺!”
离忧和玉笙听了这话,心里都吃一惊。阡陌就淡淡道:“既然如此,那我不如就顺了姨娘的意思,将沧月收了房。”
此话一出,贾氏和沧月自然大喜。而玉笙离忧听了,却是极为沮丧。二人听了,异口同声地就道:“大哥(表哥),你果然要这样吗?”
阡陌听了,就制止他们道:“玉笙,离忧,我如今只能这样了。不然,与沧月的名声,却是不好。是我的错,我一人承担。”
玉笙就道:“大哥,可你想过没有?你若真这样了,大嫂的心里会怎样想?”
阡陌就叹:“我知道。但此事到底难两全,我也唯有这样了。”阡陌目光沉沉。玉笙听了这话,心里十分失望。离忧就道:“表哥,难道此事就没别的法子可想了吗?一定要这样吗?”
阡陌就道:“如今,也就只能这样了。其他法子,我也不是没有想过。果然只能这样。”
离忧听了这话,心里大为不满,因就站起道:“表哥,你说这话,真正叫我失望。也罢,这是你们府上的家事,我也不好多问的。如此,我不如出去,吹吹风儿,透透气儿。”
离忧说完了,果然就出去了。玉笙见了,便也觉得气闷,因对阡陌道:“大哥,你真的要将沧月收了房?难道说,从此锦瑟就是大房,沧月就是二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