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夫人听了,心里就不那么满意,因就站起道:“这哪使得?这不像话!虽你是他的二房奶奶,但好歹也是明媒正娶来的!这做新郎的不上门迎亲,可像个什么话儿呢?不行,我要去君府说道说道去!”
罗夫人说完,拔脚就要将鞋穿上,待要回房再换衣裳。沧月见娘当真了,便赶紧上前阻止道:“娘,你发生什么疯呢?就为了这些点事,你就要去君府?你这——你这不是折我的面子么?”沧月撅着嘴儿,面上就不的高兴。
罗夫人不懂了。因问女儿:“沧月,娘这是在为你挣面子呀?你怎么这么不懂娘的苦心呢?别的事都可怠慢,唯独一个不行呀!到了你上轿的那一天,街坊四邻的睁着眼睛看着呢!左等右盼地不进新郎官来接你,可像个什么样子?我笑也被他们笑死的!不行,你别拦着我,到底我要去说道说道!”罗夫人说着,还是要走。
沧月见了,真的不高兴了。因就赌气对罗夫人道:“娘,我回来,本是将这件大喜事,告诉娘你的。可娘你真的要这样,这不是成心和我为难么?能当姐夫的二房奶奶,对我来说有多么不容易!现在,我的好日子要到了,娘不安安分分地在家给我张罗,反而要去拆我的台,可叫我怎么样呢?”
沧月说着说着,心里真的生起气来了。罗夫人见女儿不高兴了,也就定住脚儿不敢乱动了。想了一想,罗夫人便就在女儿身边坐了下来,叹口气,说道:“好,你不让我去,那我就不去。我只想着,与这上头,你吃了亏,兴许阡陌以后会待你更好。”
沧月听了这话,其实心里没底,但为了让娘高兴,她便装作笃定地说道:“娘,这你放心好了。这一点,我心里很有把握的。我觉得,到底是我姐夫喜欢我,不然又怎会答应了?依他这样的地位,咬紧牙关横竖不答应,我又能有什么法子?还不是软柿子任由他捏?”
罗夫人听了这话,想想也高兴。因也就点头道:“不过,也却是这样。他若看出了你的好处,以后一心一意地待你好,那天天在家给你们烧香求佛。”
沧月听了这话,就笑:“娘,你不是不信那些和尚道士的吗?”
罗夫人听了,就摇头道:“胡说!我哪里不信?自从那算命的道士给我占卜了后,我就信这些个了!到底这人呀,还是要敬鬼神的!”
沧月就道:“娘。锦瑟回君府的事儿,春顺还不知道吧?”
罗夫人就道:“春顺知道。这小子也不知从哪里打听来的,听说锦瑟被君阡陌给寻到了。高兴得只恨不得在家里蹦脚了,还说要去君府看望。亏我暗地里叫住了先生了,请先生帮我多看着他,没事只管给他出题背书,可不许偷偷地就溜出去只管往君府跑。”
沧月就道:“这小子,心里只是有锦瑟。哼!这会是见我要也要嫁给姐夫了,看他心里头怎么想?”
罗夫人就道:“他能怎么想?自然还是为你高兴。虽然你们一直口舌争个不停,但你到底是他的姐姐。他的心里还是有你的。”
这一日,锦瑟一个人闷闷地,就在屋子里头刺绣做着针线。其实,君府里不乏做这些个的下人,但与这些东西,锦瑟只喜欢自己做。虽这屋里寂寥,但她还是听见廊子后头的丽春堂修缮房屋发出的动静声儿。
杜鹃就过来与锦瑟送茶水了,见了她闷闷的,心里不平,上前就道:“大少奶奶,且歇一歇吧!针线活儿,做得时间长了,脖子可是酸呢!”
锦瑟听了这话,也就朝她笑了一笑,放下了活计,接过了茶水。因问她:“杜鹃,你知道小叶儿什么时候回府里吗?”杜鹃听了,就点头道:“我问过崔总管了。管家说,那小叶儿的爹爹焦疙瘩还有过些天儿,才能回的。大少奶奶不必挂心。”
锦瑟就道:“杜鹃,你不必陪着我,这天气这样好,且和金莺出去玩玩吧。你们或去放风筝,或去洗头,或就去园子里摘花儿去。”
杜鹃听了,心里忍不住,憋不下去,还是说道:“大少奶奶,如今沧月姑娘真的要当大少爷的二房奶奶么?”
这事儿在府里已算是板上钉钉了,但杜鹃心里有气,还是要问一声儿。锦瑟听了,就苦笑,淡淡说道:“是呀。”
杜鹃就忿忿道:“依我说,这算什么?难道这天底下的男人都死绝了么?偏偏她要赶着嫁给大少爷?我和金莺商量过了,这事儿,就是成心针对大少奶奶您的。”
锦瑟听了,就叹息道:“你们不用瞎想了。这事自然是大少爷同意了的。”
杜鹃就道:“大少奶奶,奴婢没有瞎想!定然是沧月滚娘使计勾引了大少爷,这才引得大少爷这样的!我只担心,这时间长了,沧月姑娘到了这里,鸠占鹊巢的,若她运气好,生下一男半女的什么的,大少奶奶,您可就危险了!”
杜鹃心里只想提醒大少奶奶早点醒悟。
锦瑟听了这话,却笑着对她道:“杜鹃,不错!如今你已经会说成语了!可见我送给你的那些书,你没有白读!这些事,也不用多想,不过顺其自然罢了!”
杜鹃一听,心里不信,因问锦瑟:“大少奶奶,您的心里,当真是这样想的?现在,大少爷待您依然有情。但这多了一个女人,可真是保不定以后出什么事儿呀!再说了,男人的心,也是海底针,看不见底的。大少爷人品出众,相貌又好,又有银子,如今这落月城里的姑娘,哪一个不青睐他呢?这个紧要的当口,大少奶奶,可您要将大少爷看紧了呀!您到底是正房奶奶,和您比起,沧月姑娘不过一个侧房,算得了什么呢?她要有什么做的不对了,您只管可以去丽春堂里训斥她的!”杜鹃絮絮叨叨的,一下就说了这许多。
这些话,听得锦瑟不叹反笑了,因转头问杜鹃:“杜鹃,你才多大呀?这些话儿,可从哪里听来的?”杜鹃听了,就笑:“大少奶奶,从前儿,那御史府上未遭难时,我也是跟着夫人的二等丫鬟,也是见过一些世面儿的。”杜鹃说完了,却又深深叹了叹,方道:“不说这个了。一个府里,是一个府里的规矩,都不同的。如今我来了君府了,许多礼节,也还是要从头儿学起。”
二人正说着,但听帘栊轻响,锦瑟抬起头,发现是阡陌进来了。
阡陌进来时,卷进帘内的,还有隐隐荷花的香气。
杜鹃见了,上前就行礼,口里低低道:“大少爷——”阡陌的目光,只是停留了锦瑟的脸上。他轻轻挥了挥手,示意杜鹃退下。
杜鹃知道大少爷有话要同大少奶奶说,也就知趣地退下了。自那一日,阡陌在议事厅里点了头。在缀红轩,锦瑟就渐次不大同阡陌说话了。
到了夜里,二人虽还是同榻而眠,但手儿却是不握了。不是阡陌不响,却是锦瑟不让。其实也不是她不让,只是握着握着,沉睡之时,手就情不自禁地松了下来。
阡陌在锦瑟对面的绣墩上坐下了,便对锦瑟道:“立了秋了,天气也有点凉了,但这园子里的荷花,开得还是好。”锦瑟听了,知道不能不回阡陌的话,因也就淡淡道:“是呀。荷花都开了第二遍了,但还是香。”待说完了,屋子里又是一片沉寂。唯听得屋子角落摆放的一只铜壶滴漏地发出的滴答的轻响。
阡陌就道:“天凉了,你要注意多加衣裳。现在你身上,穿得就很单薄。”
自苏夫人离开落月后,阡陌也就顺理成章地接过苏夫人的账本,开始理家了。家里的事儿的确也多。各种铺子也多,账册不一。且还有那郊外乡下的田亩地产不算。这一日玉笙,阡陌闷闷起来,见锦瑟侧着身子,还在安睡。阡陌也就默然洗漱了,吃了早饭,就要去找玉笙。府里事多,他想让玉笙分担一些。以后待他说明了自己的身世,且还是要将君府的家产一一还了玉笙的。这个时候,也正是玉笙历练的时候。
阡陌到了蓼风馆时,玉笙也吃完了早饭,一个人正在馆后练剑。待舞了一盏茶的工夫,玉笙这才假装看见了立在一旁观看不语的阡陌,方将剑收回剑鞘,爱答不理地问阡陌:“大哥,一大早地,所来何事?”
阡陌就道:“玉笙,我来找你,是想请你暂理几间铺子。”
玉笙就道:“大哥,你难道不知道么?我不是在城里开了一间香料铺么?就这间铺子,已然够让我忙的了。”玉笙的口里,尽是托辞。
阡陌知道他这几天,待自己冷眼冷语的,为的是什么。因就对玉笙诚挚道:“玉笙,我看过了,你忙得过来的。如此,且就帮大哥一帮。这个家,我以后也还是要交还给你的。”
玉笙听了,就冷冷道:“大哥,我不稀罕。我是志在四方。好了,大哥,若没有什么事的话,我可就走了。”玉笙说着,负着剑,就要往我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