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有小厮簇拥,那罗夫人也就更高昂着头进了去。崔总管过来迎接了,并立刻着人报了苏夫人贾氏。大少奶奶那处更是没落下。岂知,苏夫人听说是锦瑟的继母来了,只淡淡对崔总管道:“何必一定要来告诉我。到底,我已不是府里管事儿了的。好不好的,只大少奶奶知知道也就行了!”
苏夫人一副淡然置身事外的态度,只弄得崔总管更不明白了。他闷闷地出了去,便又往汀花小榭那里走。苏夫人的心思,崔总管当然不明白。如今,苏夫人就是要刻意使自己置身事外,什么都不管。常言说得好,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如今,她要跳将出来,站在高处,兴许心里的疑惑会解开来。
崔总管去了汀花小榭,贾氏听说罗夫人来了,自然喜出望外。因赶紧叫羊婶儿将罗夫人请过来,又吩咐她去置办酒菜。罗夫人也就满面春风地过来了。贾氏一见了罗夫人,上前一把就握了她的手,笑道:“亲家,好多会子,没有见到你了!我的心里,见到你,就像见到我的亲姐妹儿!”贾氏说着,一面又叫小杏儿过来斟茶上点心。
罗夫人就笑:“我的心里,也很想念姨奶奶!沧月这丫头不懂事,有她在这里叨扰你,这些时日,你一定被她嘈刮得不得了!”
贾氏听了,赶紧摇头,口里就笑:“哪里?真正这丫头好,和我贴心!如今她家去了,我的心里只是挂牵不已的!”
罗夫人听了这话,就笑:“且就让她家去!反正,过几天,她便又要嫁过来了!”
贾氏就道:“是呀。亲家,这会子你过来,兴许是有什么事儿吧?”罗夫人听了,就点头儿道:“不错。今儿个我来府贵府,却是为得见一见府上大少爷,我的女婿!”
贾氏就道:“如今,这些纳采纳吉的事儿,都是我料理呢。大少爷那里忙得很,每日里只是早出晚归的。有什么事儿,你和我说就是。罗夫人听了这话,只是一个劲儿地摇头。“姨奶奶,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我却是有几句要紧的话,要同大少爷说。”
贾氏想了一想,就道:“也罢。你若要去,我自然不好阻拦。大少爷虽不在,但锦瑟还在缀红轩。有什么,你先同她说去。”罗夫人听了,也觉得有理。贾氏又与她嘱咐了几句,罗夫人便离开了汀花小榭,到了缀红轩那里。
杜鹃和金莺不识罗夫人,但见罗夫人颇有派头地自报家门,听她说是大少奶奶的继母,也就不敢怠慢,进了里头去回锦瑟。锦瑟听罗夫人过来了,想了一想,心里估猜她来这里大概所为何意。锦瑟掀了帘子,在院子里看了罗夫人几眼。罗夫人听到后头有脚步声,也就转过头一看。她上下打量了锦瑟几眼。数月不见,在罗夫人眼里,锦瑟真的像变了个人了。现在的她,穿戴举止,行走的步子,真的像君府当家的少奶奶了。罗夫人想了想,便对锦瑟道:“大姑娘,好多会子不见你了!这一向你在府里呆得可好?”
锦瑟听了,也就回:“我一切都好。娘请屋里坐。”按着锦瑟的本意,哪里想唤罗夫人一声‘娘’,但想着沧月就要进来了,她并不想再和罗夫人撕破了脸皮。如今,多一事却不如少一事儿。
罗夫人听锦瑟口里这一声‘娘’,叫得却也虚,也就挑眉儿道:“大姑娘,沧月到底要过来了。从此,你们二女共伺一夫。你是她的姐姐,她是你的妹妹,许多方面,从此你可要多担待一些个。到底,你就这么一个妹子。”
锦瑟听了,心里头就苦笑。那一日,沧月就与她说过,说自己并非爹爹的亲生女儿,是娘大了肚子后跟了爹爹的。锦瑟听了,心里只是将信将疑。但到底这些流言蜚语的,君府里也传出一点风声来了。若不是阡陌听说了,着意压制下去,只怕更是弄得满城风雨的。锦瑟就道:“亲姐妹?娘,沧月可是当着我的面儿,说我不是爹爹的亲生女儿的。沧月说的头头道道儿的,可是由不得我不信。”
罗夫人一听这话,心里头就一紧。因问:“是么?沧月——真的会这样说么?”罗夫人想想,因又转动眼珠子道:“这丫头当真也是瞎说!真正你们长得这样像,如何不是亲生的姐妹呢?锦瑟,你知道沧月一向口没遮拦,你听了,只管当作玩笑,可是半点不要放在心上!不然,也是怪没意思儿的!”
锦瑟听了,心里就冷笑了笑。因对罗夫人道:“是么?但愿沧月是瞎说吧!对了,娘,你今儿个过来,到底为的什么事?”锦瑟说完,便又给罗夫人上茶。
罗夫人也就接过喝了一口,因对着锦瑟道:“我说,大姑娘呀,如今你有这番的造化,心里头头一个要感激的可是谁?”
锦瑟如何不懂罗夫人的意思,听了就假笑道:“当然是你了。若不是你李代桃僵的,将我嫁了进君府,我哪里能得这样的富贵日子呢?”
罗夫人不想锦瑟这样知趣,面上倒有些红了。因就一本正经地道:“是呀!说来,我可是你的大恩人!你虽不是我亲生,但我待你可是胜似亲生呀!不过,如今更是好了,沧月也要嫁进来了。从此我的心,也就放下了!锦瑟呀,沧月到底也是我亲生的,这以后我可不想听到她在君府有什么过得不如意的消息传到家里去!若有,我定然头一个不饶你!”罗夫人更是瞪鼻子上眼了。锦瑟明白她的意思,因就笑:“哪能呢?只要她一心为君府好,我自然不会为难她!但她要是不识趣,总是给君府丢面子,那就由不得我了!娘兴许也看出来了,如今我说府上当家的,这有什么,都得过过我的面儿去!”
罗夫人一听,心里就有些惊慌。看来君阡陌待锦瑟果然不一般。这个当口,女儿夹了进来,当真会有好日子过吗?这和锦瑟说了一点子话,罗夫人已经看出了,现在的锦瑟已早不是当初在家里的那个任人捏的软包子了。罗夫人的心里头,却是有些惧。但她转而又一想,怕什么呢?沧月在君府也不是孤孤单单的,她有贾氏和苏夫人罩着,能出什么事?哼!白锦瑟,你别太得意!你这跟了君阡陌这么久了,身子还是瘪瘪的。我看你只怕是不能生养。沧月可就不同了,沧月屁股儿大,胸脯儿也大,和她这个娘一样,极好生养的。这女人到底不能没有孩子,待数月一过,沧月怀上孩子了!哼哼!白锦瑟,你的地位可就不保了!
罗夫人听了,也就道:“大姑娘,你说这些,难道是故意吓唬我么?真正你娘也不是被吓大了的,真是好没意思!”
沧月见罗夫人熬不住,就要露出真容了,也就顺势道:“娘,我是故意吓唬你么?真正我说的是实在话!之前,沧月在君府里作客,不过是亲眷,府里自然款待她。究竟有什么也不能苛责到自家亲戚的身上,你说是不是?但现在到底不同了。沧月这嫁过来了,就是君府的人了,就要守府上的家规。以后,我为大,她为小。她不但要听阡陌的,更要听我的!这生下了孩子,也是要过继我的名头儿去!”
与这些,锦瑟可是和罗夫人说得细致。罗夫人听了,心里愈发不得劲儿了。她的本意,来缀红轩,是为了在锦瑟面前趾高气扬一番的,却不料自己的气焰却是被她压制下去了,这叫她越想心里越憋屈。
罗夫人听了这话,就问锦瑟:“大姑娘,你真的要这样狠心么?沧月可是你的妹子呀!”
锦瑟听了,心里想起往事,沉吟良久,就问罗夫人:“娘,你们扪心自问,从小儿到我大了,你们可将我当作罗家的人看待?我看你们只是将我当作佣人看待的!所以,这样说来,我还真要感谢你!要不是有这桩婚姻,只怕我在家里,已经被你们折磨得累死了!”锦瑟的心里,本来已经淡忘了这些个的。在她看来,这些事就当是自己在人世的一番历练吧。但如今见了罗夫人,听她说了这许多,锦瑟方知道,自己还是没有完全释然。
罗夫人一听,心里就怔了一怔,方道:“锦瑟!我那是栽培你!你若什么都不会,这进了君家可不就像个傻子一样的么?好了,从前事儿,你就不消和我说了。你说了,我也不想听!今儿个我过来,只是为了沧月!”
锦瑟就道:“不必说了。沧月的事儿自有君府说了算。”
罗夫人听了,心里就有几分来气。因对锦瑟道:“你以为我愿意来找你么?我是来找我的女婿阡陌的!到底沧月就要嫁了给他了,我这个做丈母娘的,到底要有几句话要嘱咐他!”
锦瑟听了,也就直白道:“你来晚了。阡陌他出去了。这要到黄昏,才能回来呢!”
罗夫人听了,想了一想,一屁股就坐在椅子上,拿着手绢儿对锦瑟道:“黄昏时才能回来?这我知道!如今我就在这里等着他!”
话音刚落,只听屋内帘栊作响,外头却是有一个人走了进来。那人掀了帘子,看着屋里坐着的两个人,轻声就问锦瑟:“今儿个,我提前办完了事,却是提早回来了。”进来的当然是君阡陌。阡陌目光一凛,自然是看见了一旁坐着的罗夫人。阡陌也就上前,淡淡问:“原来是岳母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