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才有旨意说是要把俞大人他们调走。本官想给他们举办一个送行仪式。再给他们筹集一些银两,省得初到外省娘不亲舅不爱的。受了委屈。
  嗯…这倒是好事。富乐点点头道:张兄弟有心了。要说起来这俞愣子和咱家共事多年,真要是调走了…咱家心里还真有点舍不得呢。
  唉。可惜啊…可惜……张敬修怅然若失叹道
  咦?张兄弟有甚可惜的?俞愣子虽然调走可是却是划归殷大人麾下。那殷大人可是和张阁老一头的。便是那俞愣子再愣。看在张兄弟你的份上。殷大人也不会给他吃瓜落儿吧。
  唉。富公,本官不是说的这个。实在是…实在是本官现在手头略紧。现在有些周转不开了。张敬修是穿越来的。不像那个时代的文人那般,关于钱的话也很直接的说出口去。
  张兄弟倒还真直接呐…富乐略微讶异于张敬休的直爽。不知张兄弟需要多少?要说咱家和俞愣子也是有些交情的,凑个份子也是应当。
  倒不需富公破费。只是本官临出京的侍候冯公公给了本官一张手条。说是能凭它换些银子。张敬修说着拿出那张冯保送的手条。
  嗯。有干爹手条在此。获得银两应当无甚问题。却不知张兄弟所需几何?这手条可是能支取10万现银呐。富乐道
  本官也是有些发愁。俞家军总共三千余人。本官琢磨着五万两银子加上苏州市民的募捐也是足够了,现在本官手头上有两万……剩下三万……唉,若是一下子取出10万两银子怕是用不完惹眼,也不知有没有记账一说……张敬修呵呵连笑
  哈哈。张兄弟好生幽默,别人都是离东厂远远的。生怕有一点交集。他倒好,还想和东厂玩记账?嘿嘿这也算大明朝独一份了。富乐心头暗乐。一拍胸脯豪迈道:什么记不记账的。张兄弟勿忧。这三万两银子咱家出了!
  不不不。富公。这如何使得。张敬修连忙推辞。
  要说咱家刚来苏州那会儿这俞愣子便在了。当时他迎接咱家的时候也和迎接张兄弟你差不多。满嘴胡咧咧。弄得咱家下不来台。当时咱家还以为他是故意给咱家难看。有心报复,后来一打听,原来他是真不会说话。就是他这笨嘴弄得他屡次不得升迁。富乐似乎回到了过去,一脸慨然。
  念在他无心之过的份上。咱家也就不计较了。后来无意中发现这俞愣子还真有点本事。嗯!练兵打仗是个好手。从那时候起,咱家便有意无意的回护起他来。略略一算…嗯,大概也有三四年了吧。这回他终于可以尽展才能。咱家也算了了一件心事。
  嗯。也罢…如今他要调走了便让咱家再为他做最后一件事吧…
  这回换成张敬修吃惊了。太监不都是嫉贤妒能,爱财如命的么?!富老兄,你也是穿越来的吧。再不然…你是假太监?没阉干净?
  好!如此便说定了!咱家这就回去筹集银两。到了送行那天,还希望大人相告一声,咱家也好去送送。富乐说罢便朝告辞。
  富公慢走,张敬休连忙起身相送。
  哎呀……俞愣子,想不到你也有给咱家带来好运的一天。在一顶不起眼的官轿中。富乐一脸微笑。掀开布帘,乐津津的望向驻在应天的东厂衙门方向。嘿嘿。小李子,按说咱俩同年进宫。又同年外放。咱家本不该抢你的功劳。不过谁叫你自持身份,平日对这张敬修不搭不理呢?嘿嘿。富乐放下轿帘。心里盘算。嗯…这回只要扣除那几个心向孟冲却又明面上中立的老鬼的孝敬。这三万两银子倒也不是难事。就算到时候问起来干爹那里也有个交代。而且只要开了这先例,以后也…嘿嘿。又多了一个进项啊。俞愣子啊,俞愣子,还真是不枉咱家护持你这些日子啊…
  日子一天天过去。此时的苏州城西在工人们的赶工下已经搭起了一座座高大的观礼台。市民们也已经从官府的告示中知道了俞家军将要开拔的消息。这几天负责管理募捐款项的刘主簿忙的是手脚朝天。不过脸上却是笑意盎然。还不时的笑骂一句:这帮刁民!头一次纳捐这么积极!
  俞大猷固然奇怪张敬修借用那百名兵士的用意。不过他派去打探消息的人却只带回了知府衙门的敷衍之词
  海瑞本来是十分不满张敬修如此大张旗鼓的破费的。不过待听得民意所向后。也是无奈的摇摇头,顺之由之了。那个曾被张敬修恶整过个师爷张晓还特意深入民间。明察暗访,希冀找出对张敬修不利的声音。不过最后也是惨淡收场…
  最有意思的是由于董全一再责令赶工。负责此项工程的官吏竟然抽调了正在搭建一年一度的花魁大会场地工人们…惹得那些寻花问柳的风流徒子们一场大闹。最后董全惹得无法。求教徐渭。老头心思一动。不知使了什么手段。云集苏州准备在花魁大会上一展风情的花魁们纷纷出面安抚那些闹事的登徒子们。而一座摆满鲜花的花魁专用礼台也在当天开始建造…
  诸位士绅!诸位市民!昔日我等曾在此地迎接凯旋的俞家军勇士们!今日我等也将在此地送他们踏上新的凯旋之路!在城西空场中间的讲台上。张敬修。俞大猷等苏州一干文武依次而列。负责主持的董全扫视着全场。但见台上台下人头攒动。尤其以那座花魁礼台附近最为喧闹。而俞家军却在一众将军的带领下整齐的列队在场中。静如止水。与噪杂的人群形成鲜明的对比。似乎被场中的气氛所感染。满面红光。声音略微颤抖的董全长出一口气。扯开嗓子疾呼道:现在,由本官作文一首。以壮俞家军声威!
  夫古之为军者!上达圣命!下护万民!攻必取。伐必克。旌旗所致,望风披靡!
  今有我天朝俞军。为战则灭倭奴以安疆。剿教匪以报国。立马横刀。百战百胜。
  我天朝俞军。为戍则护百姓以全治。修城郭以整武。整戈待发。练兵秣马。
  嗟乎!我天朝俞军!得圣上以青睐!得万民以箪壶!
  嗟乎!我天朝俞军!谱百战之辉煌!烁日月之辉光!
  洋洋洒洒的一片壮行文念毕。前来礼送俞家军的百姓们愈加沸腾起来。看着场下欢呼的人群。以及大声呼应自己的呼号。头一遭享受如此待遇的董全激动的老脸通红。不住的朝台下挥手致意。嘴里也发出嗬嗬的声音。似乎已到达涕泪横流的临界点。
  咳…只见董全身后不远处。同样前来观礼的富乐似乎嗓子不舒服。阴阳怪气的大声的咳了几声。
  董全闻听心里一颤。暗道不好。险些忘了大事。忙道:下面有请府尊大人为俞家军谱写战歌!
  话音一落。只见四个府衙差役小心翼翼的扛着那架被那位法国神父路易斯。查理精心护理的古钢琴拾级而上。
  唉。我说王老弟…你看那黑不溜秋的大盒子是什么宝物?莫非是府尊大人用来存放文房四宝的家伙?礼台上一个衣着华贵的中年人捅捅身边的那位说道。
  嘿!我的赵老哥!你可别小看了那物件!我听李掌柜说那可是个好东西呢。是府尊大人上任那天织造衙门的富公公送的。叫什么……哦!对!叫钢琴!据说这物件十分稀有,整个大明朝掰着手指头就能数完。那位被呼作王老弟的人是位丝绸商人。而且看样子和李财关系匪浅。
  哦?!这个什么钢琴是干什么的?莫非真是纯钢打造的?可钢材也不是十分稀有啊…虽然经过了王掌柜的解释。不过那位赵老哥依旧一头雾水
  这你就不懂了吧。据说那钢琴能发出发出美轮美奂的天籁之音呢。唉…可惜小弟还不曾听过…说着那位王掌柜咧嘴一笑道:不过今天或许能一饱耳福也说不定哦。
  谈话间。钢琴已经到位。百位俞家军军士也按照预先排练的走到了制定位置。张敬修缓步走到钢琴前。举手示意安静。
  在好奇心和场中维护治安的衙役们的呵斥下。刚才还喧嚣甚急的城西空场渐渐安静下来……
  叮咚…张敬修手指轻碰琴键。发出两声悦耳的轻响。
  在台下观众们好奇兴奋的目光下。那首大气磅礴的精忠报国配乐被张敬修用钢琴弹奏出来…紧接着。在孙石头的带领下。百位虎士用他们浑厚粗壮的嗓音整齐化一的唱出了那首荡气回肠的乐曲。
  当虎士们演奏第一遍的时候全场寂静无声。大家在静静的欣赏这首乐曲。
  第二遍的时候。不少人已经在偷偷跟唱。
  第三遍的时候。百姓们眼前似乎出现俞家军在沙场热血搏杀。死战不退的英勇场面。不少激动的民众一边随着台上的演唱低声哼唱。一边解下钱囊,涌向俞家军所在地。
  第四遍……第五遍。单曲整整循环演唱了五遍。人们没有厌烦,所有的人或而聆听陶醉,或而动情附唱。那些文人花魁们更是暗自牢牢的记住曲风歌词。以备后日在不知情的人们前展现一番。
  而后。富乐代表苏州织造衙门赠送了俞家军一柄精心绣制的大旗。黑底红边。一道银线绣制的闪电辉光耀眼的纵劈在旗帜中央。闪电的两侧两道金线绣制的森然城郭略微倾斜。呈平行状笔直的延伸在闪电两旁。其实这面大旗还是张敬修亲自设计的。暗意着俞家军攻守兼备的特性。动如闪电,猝然不防。不动如山。傲然而立。
  当富乐将这面大旗移交给亲自迎旗的俞大猷时场中的气氛再一次达到高潮。百姓们纷纷呼和着各种祝福的口号,声嘶力竭的呼和着
  而后的全民供军资的环节…苏州各大豪商士绅纷纷慷慨解囊,为了自己的大名能出现在场中主持董全的口中而不吝千金。若不是张敬修的飞钱贸易已经初步深入人心。估计俞家军只能变身镖局,押着不菲的金银铜钱艰难行军了。
  最后到了送别的时刻。由百位虎士护卫那柄气势不凡的大军旗缓然开道。徐徐前行。其余军士也在俞家军将校的组织下齐勇若一的开出苏州。百姓们纷纷规避在路旁并摆出过年才舍得食用的酒肉放置在身前。大声的祝福着那些曾为自己奋勇拼杀的勇士们。
  俞将军。不送!愿你马到功成。夙愿得偿!苏州西门的城墙上。张敬修倚在一个箭剁旁。轻声的道出了自己的祝福
  张兄弟…张兄弟果然大才。这琴弹的好。词写的也好!哈哈哈哈!只见富乐不知何时摸索上来。喜笑颜开的大声恭维道
  呵呵。富公抬举了。张敬修整整略微褶皱的官府。轻笑道
  对了张兄弟。你那首曲儿写的是真好。今天你看场上那些个人,都被兄弟你镇住了呢。就连那帮子唱曲为生的窑姐儿都一个个呆若木鸡,沉浸其中了呢。哈哈哈!富乐大笑
  微末小技,不值富公一哂。
  张兄弟。咱家跟你商量件事儿呗。其实今天唱曲儿弹奏的时候,咱家曾派人抄写,准备以后无事时随时听的。不料。那个蠢物听了张兄弟你的曲子竟然沉醉其中。半字也未曾写下……说着富乐拍拍手。不知张兄弟你可否亲自捉刀啊?
  好说。不过本官却不能平白书写。富公你少不得破费一顿酒宴啊!哈哈哈!
  车辚马萧。再回头看一眼竖立身后的苏州界碑。俞大猷低下头,暗自感怀。自胡帅身死…自己戍卫苏州已经十几个年头了。看着眼前的队伍。虽然十年的卫戍把他们身上的戾气抹去不少。不过此时的俞家军却更胜往昔。一支少了凶恶戾气而多了信仰的队伍……
  俞大猷满意的点点头。一手扶缰。另一只手向怀里摸去。不一会。便见一封信封静静的躺在俞大猷的手里看着那封厚重的信。俞大猷不禁回想起了不久前的一幕。
  俞将军,请你拿着这个……
  唔?大人…这是?俞某以及全军上下受大人不少恩惠,怎敢再让…
  嗨!俞将军你说什么呢?你以为这是什么?嘿。其实算算本官和你相处时间并不长。不过这经历却是不凡。算起来将军和本官可是一同抗过枪的战友哦。所以本官对将军你别有一番情感。如今将军你要走了。本官有些想说的话和不好意思说的都在这信里了。将军你可不要儿戏啊!
  大人…俞大猷虽然平日有些迟钝。可掂量着手里信封的重量怎不晓得信中之物?便依旧坚辞不受。
  俞将军!如今你离开苏州。将赴沙场。唉。张敬修眼神黯淡一下。轻轻道:这战士的抚恤……
  俞大猷紧紧攥住手里的信封。慢慢的拆开。却见除了一封封钱引之外。一封书信也跟着弹了出来。
  想必将军看信的时候已经离开苏州地界儿了吧?嘿嘿。本官现在斜靠在府衙躺椅上。品着爱妻精心泡制的香茗。嗯。啊!安逸阿!
  嘿嘿,将军想必又要看不起本官了吧,或许又要说本官依靠父辈晋职了吧?
  罢罢罢!不管将军怎么看。本官这个依靠父辈的小辈还是有些见地要告诉将军的。
  那天本官找将军你借调百位兵士。本官发现原先那些嬉笑怒骂大快人生的将士们如今满心压抑。兴致缺缺的…
  俞将军,俗话说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本官没有说你熊的意思。不过将是兵的主心骨却是真的。将帅的一言一行都能感染身边的士兵。
  本官知道关于弥勒教追击的事儿让将军你很是恼火。一者是损伤了一些兵士。二者…恐怕还有在我这后辈晚生面前丢面了吧…其实本官心里,俞龙戚虎的排位早已铭铸。无论如何。您永远是我心中的战神!也是我大明的战神!
  将军。欲行万事皆以身体为要。听石头说,您白天陪他们训练。晚上处理军务……本官以为着实欠妥。若是您弄坏了身体可是甚为可惜的。本官相信平着将军的本事早晚会让弥勒教逆贼的鲜血洗刷俞家军的火铳马刀!让蒙古鞑靼在俞家军的军旗前颤抖!
  俞大猷轻轻收起信件。不动声色的一抹眼角。呼喝道:儿郎们!都给本将打起精神来!竖直军旗!唱响军歌!苏州百姓们今天可是送了我们不少酒肉!待到了安营之地。本将要和你们痛饮一番!
  喝!随着一声响喝。精忠报国唱响在行进的队伍中。随着嘹亮的歌声,俞大猷会心一笑:张大人,末将可从来没有把你当晚辈看待…
  父皇!听完冯保的叙述。太子朱祤钧似乎也被感染了,黑亮的眼睛一闪一闪。
  哦。呵呵…若是皇儿能够精心学业,父皇便带你见识见识我大明的精锐之师又有何不可?。隆庆看穿了爱子点心思,爱抚着太子的小脑袋。乐呵呵道。好了,今儿个你马师父也走了。你且去耍一会儿吧。
  看着太子被冯保带下去。隆庆扶着额头。无不惋惜道:为何如此大才高师傅却视而不用呢?
  许是高阁老这是在为张大人累计资历吧…孟冲闻言连忙替高拱辩解。
  哼!孟冲你莫要胡诌!难道还有比翰林院,詹士府更好的累计资历的地方么?隆庆皇帝重重的一甩袖子。大步而去。孟冲暗暗叹口气。平复一下略有些慌乱的心境。紧随着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