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子还是那个门子。见到主人回来。门子立马跑上前去笑嘻嘻的嘘寒问暖。而当看见徐渭身旁的张敬修时也明显的带了些谄媚的笑意。
  路还是那条路,不过带路的已经不再是那个管家。旧地重游,物是人非。昔日自己携带重礼。却被阻在徐府门口。耐着性子的回答着徐渭的考题。心怀忐忑的走着每一步,脑子里满是如何收服此间主人以为自己助力。
  如今,此间主人已经为自己鞍前马后。指点了一条条大道。而自己,也在主人的日日鞭策下逐渐成熟。再不是那个曾经的懵懵懂懂的小知府。全凭自己知道的历史和穿越的见识遨游宦海。
  如今的他,已经变成了一个会通过自己的脑子自己分析大局。会通过自己的眼睛洞穿人心。会通过自己的举措引导局势的成熟官僚。
  他已经不是那个初来乍到,为自己所穿非人而生生吓晕的魔术师张森。他似乎已经融入了这里。融入成一个明帝国所属的臣民。华夏子孙的烙印居然前所未有的清晰。
  中学的历史告诉他,1644年。明亡清兴。
  张森会因为事不关己而高高挂起。继续为了自己。为了爱妻。为了张家讨好太子。讨好士林。凭着自己穿越的见识。混一个壮年入阁。谥曰文忠的境遇绝非难事。然后死前麻木的安慰自己一句“恁他明亡清兴。我死后哪怕洪水滔天”圆满的结束自己穿越的一生。
  而张敬修。张敬修却会选择拯救。拼上自己的一切。哪怕身败名裂,万劫不复。也要拯救即将没落于强国之林的大明帝国。拯救即将沦陷于满清铁骑之下的州县。拯救大汉民族虚无缥缈却隐约有些岌岌可危的气运……
  虽千万人吾往矣。张敬修抬起头。徐府园中树木交错。尚未完全凋零的残叶堪堪掩盖住了月光。零碎的柔光透过层层树荫的遮挡。轻轻的洒在自己脸上。
  回想自己初来乍到之日。也是在这样的一个晚上。张居正的一句话点醒了尚自摸不着头脑。凭着一腔心血乱打乱撞的张敬修。那时,自己仿佛有一个感悟…倘若天下是一把锁。而自己却仿佛握有了钥匙。不过。随着自己的步步前行。孟冲。弥勒教。蔡国熙却一个个的跳出来阻挠。自己虽然应付得体。却从内心升出一股乏力感。再想想一直稳居幕后实力强劲的高拱。张敬修感到绝望。
  不过。天幸遇到徐师。张敬修看看前方的背影。一股亲切之意涌上心头。是他在自己苦苦挣扎只时伸出了援手。为自己破云见日,指点迷津。
  不觉间,徐师之言恍若再入耳边。
  东翁,昨日是老朽听得林百户言语,得知府衙还有这等地方,便按耐不住,想去参查一番……嘿嘿,当无甚要紧吧?
  老朽给东翁的条陈,东翁看到哪了?
  东翁且把这手记通读一遍。
  几个商人也能得你如此看重?唉。君子重农。仓廪实而知礼节,莫非东翁的老师死的太早而没有教东翁这些最基本的东西么?
  一幕幕熟悉的情节浮现在张敬修脑海。可笑…当初自己尚且犹自抱怨学习苦累。徐渭毒舌。嫌这嫌那。谁知坚持下来后竟有如此收获。
  张敬修笑骂一声。继续回忆着与徐渭相处的一幕幕。蔡国熙前来兴师问罪之前。自己想去求教徐渭。却得道了:
  这次老朽并不打算为东翁出谋。除非东翁只把老朽定位在一个知府师爷的位置……
  若是东翁经过这些天的苦学还不及一个蔡国熙。那么老朽请辞……
  嘿嘿。正在忆苦思甜的张敬修乐了。腹诽道:这老头。不仅不帮我出谋划策。连最根本的站在我身后都不愿,连“精神上的支持”都不愿意给么。
  老朽本来是这么打算的。不过东翁一说……老朽决定回避,事后再听东翁讲述。
  想想徐渭那略带沙哑的嗓音。张敬修本是一脸的笑意僵住了。莫非。莫非那是徐渭便以知自己不治?一番做做皆是为了磨练我?
  一行清泪缓缓流下。而徐渭的背影却在泪眼中愈发真实。
  一个屡考不第桀骜不驯的才子。一个春风得意坐断东南的师爷。一个严厉刻薄教诲谆谆老师。
  张敬修紧走几步。搀住徐渭的胳膊:天色昏暗。容学生搀扶先生
  你小子…徐渭笑骂一句。任由着张敬修的搀扶。伸出另一只手。虚抬着阴阳怪气道:李小子。老夫有大恩于你师弟。你这做师兄的不来尽尽心意?
  李舟闻言连忙上前挽起徐渭的另一只胳膊。
  分明是好意。为了避免师兄尴尬。从你这老头嘴里一说。嘿!蹩扭!真是蹩扭!张敬修腹诽。
  徐渭似乎在享受着被张敬修和李舟搀扶的境遇。走着走着竟然哼哼起来。
  这是踏五峰。乃是当年胡大帅靖平海疆后江湖艺人所做。李舟小声对张敬修解释。
  嗯!对!不想李小子居然能识得此曲儿。倒是比你那呆头呆脑的师弟有些见识。徐渭眼光一亮惊异的看向李舟。这曲子早已在胡大帅下狱后失传。观你年纪轻轻。如何得知?
  徐先生谬赞了。李舟年幼时也是生活在江南。亲眼见得胡大帅武功韬略。李舟谦逊道。
  嗯…原来如此。徐渭自嘲的哂笑一声:想当初胡大帅下狱。老夫悲痛万分。失意之际本想来个徐庶进曹营。从此一言不发,浪荡江湖。不想却遇到了你小子。
  张敬修闻言看向徐渭。却碍于天色灰暗之下看不得真。只听得徐渭的声音似乎有些激动。
  你小子是个好苗子。有活气而不失沉稳。更兼家世圣眷俱佳。翌日成就更当在胡大帅之上。不过你小子颇重感情。有时候会跟着情绪走。切记。以后回到朝堂这点可万万不可取啊。
  唔……这便是传说的望帝春心托杜鹃么?老师如此挂记学生,时刻不忘叮嘱。学生真是铭感五内阿!可能是想调节一下气氛。张敬修居然调侃起徐渭来。
  嘿!你这混小子!如今老朽倒真是想见见令尊了,究其到底是如何辅导与你。居然教出如此一朵奇葩。
  一行人的斗嘴倒也冲散了些许离愁。不知不觉中来到了徐渭避暑的那个小院附近。
  行了。为师向来桀骜独行。不欲与他人为伍。也算是自成一派。如今你也不用拜那劳什子孔孟。阳明。直接给我种植的这株青藤行个礼吧。徐渭怜爱的轻抚因为节气而萎顿的青藤:此藤乃是为师亲手种下。甚有情感。深知此藤之性。休看它今朝枝凋叶萎。然明春必复青曼满藤!
  听着徐渭似有深意的话语。张敬修也深吸一口气。庄重的一撩锦袍下摆。缓缓跪倒在满架青藤前叩首道:弟子不才。却愿竭尽毕生精力。使此青藤蔓遍大明南北各地。如此。方不负为青藤门下。
  徐渭闻听。老眼闪过一丝雀跃与凝重。强忍着几欲夺眶的热泪。看着那个自己寄予厚望的身影朝着青藤三拜九叩。
  徐渭的拜师礼可以说是十分简单。甚至可以说是简陋。朝着青藤行礼毕。张敬修又跪了徐渭一次。便被告知礼仪已毕。自己接下来的任务便是要陪着徐渭一醉方休。这倒令本身已做好准备折腾一番的张敬修有些意外。不过想想也是。人家徐老爷子多洒脱一人啊。怎能拘泥于常理?
  敬修。此一来你便是青藤门人了。说来惭愧。这青藤门下。除了为师与你。再无二人。
  师父。敬修方才已在青藤之下立志。定要这青藤蔓便我大明南北各地。
  好孩子…徐渭轻轻的抚着张敬修的肩膀。你是个好苗子。翌日必是我大明江山之柱。岂能费尽心力于讲学传业耶?为师不求你广大我门讲义。但望你以后为官为政能无愧于本心。多为我大明百姓造福便是。
  师父……张敬修感觉眼眶一热,马上低下头去。闭上眼睛。不敢睁开。生怕在这位不羁的恩师面前展现自己小女儿的一面。
  好孩子…徐渭的声音也隐隐有些颤抖。却不知从何地拿出一把铁铲。一台油灯。幽幽道:你且从藤架下正中开挖。
  是。张敬修虽然有些不解,却还是拿着铲子走到藤甲正中开挖起来。
  毕竟从不曾从事此等劳动。又不知徐渭到底卖的什么名堂。张敬修挖起来颇为束手束脚。华贵的锦袍也有些污浊了。
  李舟见状欲上前相助却被徐渭以眼神止住
  大概半柱香后张敬修轻喊一声:师父!有了。
  闻言徐渭略叹一口气。走上前去,缓缓弯下腰。双手从坑洞下取出一个事物。弹下厚厚的泥土。便隐约可见一个酒坛模样。
  在复,依旧……
  张敬修见状也弯下腰去帮忙。
  师徒两个忙乎了一会儿。十几个脏兮兮的酒坛一字排开。整齐的摆在地上。
  弹开最后一个酒坛上附着的泥土。张敬修笑道:不想师父竟然私藏这许多!这下可好!我和师兄都有口福了!
  徐渭闻言只是一笑。并不答话。只是借着油灯的微亮双手继续在坑洞中摸索。
  不一会。徐渭脸色一暖。双手微颤的摸出一个附满泥土。已经有些腐朽的木匣。
  只见徐渭脸色凝重。双手捧着那个残破的木匣。竟似一国之君手捧传国玉玺那般郑重其事。然而徐渭毕竟垂垂老矣。又有病在身。双手捧着木匣无法用力。以至于光靠身子挣拧了半天,却是站不起来。
  张敬修赶忙走上去将徐渭扶起。
  徐渭依旧是双手捧着木匣。平举在胸前。仔细端详了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打开木匣。将木匣轻轻的夹在腋下。此时,徐渭手中是一个包装严密的油纸包。
  徐渭轻轻的解开包装。便如那慈母为新生儿除衣一般。
  只见一封信和一部书出现在眼前。
  徐渭有些脸红的飞快收起信封。似是尴尬的道:本以为我学将无出头之日。为师便将一生心血埋于地下。以待日后。不想如今我有爱徒如斯……呵,老天算是眷顾了我徐某人一次。
  说着。徐渭无比郑重的将手中之书递交给张敬修。道:昔日为师给你列的条陈,拟的手札皆是取自此书精要处。如今为师将去。索性连此书亦交予徒儿罢。
  张敬修借着漫天星光,隐约得见青蓝色的书皮上写着徐渭那苍劲的四个大字
  徒儿谢过师父。以后定然准从师父教诲!时时温习。更当以本门声誉为重。绝不做那祸国殃民之举!张敬修双膝跪地,双手高过头顶。作承接状。
  为师相信。为师坚信我徒定然能一偿所愿。一履所言。徐渭慈爱的将手中轻轻放在张敬修手中。无不感慨道:昔年为师也算是名遍江南。在这毁人的虚名下。为师也如那般眼高于顶的书蠹一般。自以为但凡科举,必中状元。由是埋下这些酒水。不置学业。游山玩水。专待开科之日。
  谁知…呵呵。后来。为师虽然不再奢求高中。徐渭自嘲道:不过为了牢记旧日教训。便不管走到哪里都携带着这些永不可能开封的状元红。如今看来倒好似为师的执念了。
  不过。徐渭话锋一转。道:不过今日。为师收得爱徒。且爱徒又是状元之身。哈哈!美酒开封非今日何?
  说着徐渭拿起一坛美酒。高呼:徒儿!
  张敬修此时正拿着那本青藤杂书心潮澎湃。不能自已。闻徐渭呼唤连忙将书本小心的贴身收好。恭声回应道:徒儿张敬修在此。
  徐渭点点头。仰天低喝道:观我好徒儿,且来观我好徒儿。似在自言自语又似在与何人诉说。
  张敬修正欲答话。徐渭却一口吹熄油灯道:好徒儿。今夜星光璀璨。你且将酒分与你师兄。我等幕天席地。以秋风佐酒。痛饮一番岂不快哉?
  如此甚好!张敬修。李舟应和一声后,便学着徐渭的样子。撩起锦袍。双腿一盘,席地而坐。
  只见徐渭拍开酒坛封泥。神色庄重的将其倾倒与前方土地。伴随着四溢的醇香。徐渭深吸一口气。笑道:大帅。昔日你一直垂涎老朽这佳酿。却从不得饮,如今,老朽便随了你的意罢。
  张敬修知道徐渭口中的大帅乃是其第一人东翁。东南总督胡宗宪。便也拿出庄重的语气道:晚生张敬修。陪师父一道敬大帅。说着也拍开酒坛封泥。单膝跪地。缓缓的将那醇香的酒液倾注在那片青藤覆盖的土地上。
  李舟不善言语,只是照着张敬修的样子。有样学样。不过脸上的表情更是凝重几分。想必无论史书如何记载。政敌如何贬低。胡宗宪的好坏善恶。早已牢牢的竖立在每个江南百姓的心中。
  不一会。徐渭酒坛中的美酒已经流淌一空。徐渭将酒坛狠狠的掷于地上。随着酒坛破裂的声音,徐渭朗笑道:三坛美酒顷刻尽。颜色不变论浊清。哈哈!渭虽知大帅乃是好酒量。不过今日乃是老朽收徒之日。尚需留着些佳酿与爱徒共饮。确是不能令大帅痛饮了。且待来日渭魂归地府之时再向大帅告罪!
  师父…张敬修有点听不下去了。师父来日方长。尚且需要再度游历我大明两京九边一十三省呢。恐怕大帅将要久等了。
  哈哈哈!老胡,观我爱徒如何?汝嫉我乎?来来来!徒儿。李小子。我等且来对饮。徐渭招呼道
  有着漫天星光缀饰苍穹。夜色倒不显得那么昏暗。银色的星光不同于似火的骄阳。虽然光线隐约却足够张敬修李舟陪徐渭痛饮。反而有那么一丝别样的意境在其中。
  三人不再言语。只是痛饮偶尔遥遥碰杯。在复痛饮。
  不是几人词穷无语。而是因为此时无声胜有声。谁也不想因为自己悲伤的话语破坏了这等似风似雾。如梦如画的意境。
  徐渭张敬修俱是文人。虽然平日也常饮酒赋诗。却不似如今这般痛饮,加之三十年的状元红到底是后劲十足,不多时便以不胜酒力。随意一歪身。来个以天为被,以地为床。会周公去了。
  李舟到底是习武的底子。虽然也是有些头昏。不过还能够勉强起身。为徐渭和张敬修取了两床被子回来。轻轻盖附在两人身上。
  李舟抄起地上一坛尚未开封的状元红。斜靠在青藤架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月光。时而微笑。时而蹙眉。良久。李舟大口痛饮着坛中美酒。借着酒意,李舟对月吟起了秦观的那首
  西城杨柳弄春柔,动离忧,泪难收。犹记多情,曾为系归舟。碧野朱桥当日事,人不见,水空流。
  韶华不为少年留,恨悠悠,几时休?飞絮落花时候一登楼。便做春江都是泪,流不尽,许多愁
  一首词吟罢。朦胧的月影中好似出现了那张令李舟难以忘怀。难以自赎的容颜。
  李舟痴痴的望着。直到眼睛肿胀。泪水涌溢而出。冲淡了那朝思暮想的怀念。
  看了一眼宿醉未醒的张敬修。李舟微微一笑。轻轻颔首道:师弟。愚兄谢过。
  言毕。李舟微闭双目。盘膝而坐。静静的调息着。无论是师父的嘱托。还是兄弟的情谊。都已经令李舟将护卫张敬修周全当做是自己最重的使命。
  黎明时分。徐渭坐起。揉揉有些发胀的脑袋。看看身上的被子似有些不解。不过当看到依盘膝而坐的李舟时。马上了然。轻声笑道:如今老朽算知道为何这小子无论去何地都愿意带着你了。
  李舟闻言也不说什么。只是站起身来。欲扶徐渭起身。
  这样一来,徐渭想要调侃李舟的话倒是毒舌不下去了。便有些讷讷道:月有阴晴圆缺,人有悲欢离合。老朽向来喜聚不喜散。便……便欲就此离去了。不过。
  徐渭看看依旧未醒的张敬修道:老朽无牵无挂。孑然一身。如今离去心头却是十分惦念这株青藤。
  先生放心。舟定然时刻提醒师弟浇水施肥便是。李舟似乎未识其意。
  徐渭闻言淡笑一声。未置可否。只是走到昨天掷酒之处。轻轻的捡起一片酒坛残片。又抽出一片红绸。裹了一些泥土。小心的包裹一番。收在怀中。执着李舟的手道:你师弟的性子,你最是了解,有劳你时常看顾一下罢…
  待听了李舟的保证后。徐渭满意的点点头。从院中小屋里拿出了一个早已打理好的小包裹。最后一次环看了这座院落。这株青藤。和青藤下酣睡的人儿。决然的背上包裹。转身离去。缓慢却坚定决绝。慢慢的消失在李舟的视线中。
  师兄。我师父去了。当李舟尚自望着徐渭消失的方向沉思时。张敬修的声音却传进耳中。
  待李舟转过头时。却见张敬修已经缓缓的起身。背负着手。向自己走来。
  唔…李舟似乎欲要劝解什么。却不知如何开口
  张敬修脚下似乎还有些因为宿醉的踉跄。便勾着李舟的肩膀道:我跟我师父有一点很是一样。都是不喜分别的。
  李舟反手搭住张敬修的腰肋。侧了侧身以便叫他更舒服一些。道:其实你应该送送徐先生的。此去或是……
  张敬修打断李舟的话:经此一别。再聚无期。纵铁石心肠亦当落泪。小弟实不忍令师父如此。且…且小弟的私心也不希望见到师父涕泪横流的样子。徐渭…徐文长。天成良才。笑看炎凉。动乱不惊。哭泣。委实不应和他有任何交集。
  李舟闻言点点头。问道:徐先生的这处居所。师弟打算如何处置?
  此地…张敬修抬头看看略带寂寥的青藤。道:天幸徐先生不喜热闹。此宅附近空旷人稀。我当扩建此宅。并将其改作青藤书院。招募海内名师大儒任教。招收四海学子。这株藤。还有这几坛酒。张敬修指指徐渭亲手栽培的藤和亲自窖藏的酒。我准备找专人陪护。令其与此书院世代相联。
  李舟点点头:如此或可为此宅之最佳归宿。对了。徐先生临走前托我照看他亲手植种的这颗青藤。
  哈哈哈。看着一脸认真的李舟。张敬修大乐。指指倚在李舟身上的自己。大笑道:你不已经在照顾了么?
  后青藤书院名噪四方。分院好似雨后春笋。遍开大明四地。士林学子多为青藤门人。并以出自青藤门下自得为荣。朝官亦大半出于其门下。史曰:青藤蔓半朝
  炎泰年间。又有青藤书院苏州掌院顾炎武作一文。为天下诵传。其文如下。
  顾炎武
  青藤书院乃楚国公感其师青藤先生。徐渭教导之恩而改其旧居。兼并周边空旷土地。民居店面而成。占地极广。内分学科若干。有小桥流水。假山奇石。仿魏晋遗风而建。唯其不同处乃是其院内仅种植藤。竹。两种植被。
  首任掌院楚国公层云:藤者。乃是青藤先生所爱。竹者。乃是望师生皆以竹之十德自律。
  学院外有一牌坊。绘图考究。色彩精细。上书有国公亲书之青藤书院四字。
  经过牌坊。行百余米,便得见书院之大门。院门围墙及其附属建筑皆是汉白玉构筑而成。门上挂大匾一方。仍是青藤书院四字。不过却为徐文贞公所书。大门两侧悬黑底金字对联一副。乃是国公所做。海忠介公应国公之邀所书。
  联曰:升官发财。请往他处。趋炎畏死。勿入斯门。
  此联一出。士林沸腾。时至今日虽已飞逝数十载。物是人非。然此联仍脍炙人口。经久不休。
  时楚国公出任苏州知府。有苏州绸缎大商名李财者与公交好。为投公之好。进献绸缎。
  公笑而纳之。命人按绸缎市价与之银钱。并以其所献之绸缎令人织造统一服饰。其号为
  服乃白色。紧拢口袖。便捷得体。落落大方。除领口至胸襟处纹一栩栩青藤外再无缀饰。
  学院招生。有教无类。有心上进着皆可入学。入学寄学院服一套。名之:招录。
  入学当日。先入一古色小院。曰:青藤斋。乃是青藤先生旧日读书之所。院中一株藤。一缸酒。皆是青藤先生亲手所置。经精心管理。仿若如昔。
  入学后,可根据自己喜好择一二选修科目。学优者发与丰厚奖励。以为荣耀。
  待到提名高中后。可在复前往青藤斋。品尝青藤先生窖藏美酒一尊。
  有好事者曰:入拜青藤。出饮美酒。方不负读书人之称也。
  青藤学院遍布各地。建筑。风格亦各不相同。然教义却如出一辙。
  有教无类。不独儒家。此乃国公所云。
  故而。青藤书院授课不独八股。孔孟。先秦诸子。军旅机关。尽有教授。不仅于此。国公犹请来西夷大贤教授西夷技法。令学生学西夷长计以为己用。
  然此法初始并不为人所喜。阻力颇大。然国公却力排阻力。全力维持。历经数载国公所欲初显。
  首批青藤士子出世。其才学之博。胸襟之广。见识之阔大惊于士人。
  时有王学大儒何心隐大声疾呼:我心学之义岂非正如是耶?遂率门下弟子欣然往苏州归去。
  时至今日。我大明士林生机盎然。已不下于先秦百家争鸣之世。
  嗟乎。我国公深谋远略!壮哉。我大明日月同辉!
  竹之十德
  竹身形挺直,宁折不弯,曰正直;竹虽有竹节,却不止步,曰奋进;
  竹外直中通,襟怀若谷,曰虚怀;竹有花深埋,素面朝天,曰质朴;
  竹一生一花,死亦无悔,曰奉献;竹玉竹临风,顶天立地,曰卓尔;
  竹虽曰卓尔,却不似松,曰善群;竹质地犹石,方可成器,曰性坚;
  竹化作符节,苏武秉持,曰操守;竹载文传世,任劳任怨,曰担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