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是久历沙场的武将,又是世叔辈分的。再加上还有个不请自来的刘胖子。这三三两两一搀和张敬修“理所当然”的喝多了,直到第二天李舟把他拽起来洗漱,他才发现已经日晒三竿了。
找到正在忙碌的殷正茂,被叮嘱了几句后,张敬修穿上了三品官的大红官袍,骑着马。引着李舟林枫一行人往俞大猷军营处而去。
由于俞大猷军中多用大炮火铳,故而殷正茂把他们安排到了城西,一来那里空旷无人,可以用来堆放火药,而来,就算是火药被引燃,也不至于危及整座城池。
末将见过大人。俞大猷接到报告,早早的迎候在辕门外。见到张敬修热情的把他引入自己的营帐。
大人。对于昨天的事情…。还不待张敬修坐稳,这位莽撞的老将便又请起战来:昨天的事情是下官有些莽撞了,下官实是无意冒犯刘大人…但这战机难得。
张敬修听了头大不以。本以为这老祖宗被自己晾了一晚上能有所收敛谁知道他根本是会错了意…
俞将军啊,既然你话说到这儿了,敬修也先提醒你一句,你毕竟是戎马一生,气力惊人,你这一下子可能不觉得怎样,但那些文官吃不住啊,万一被你推出个好歹,摔了屁股闪了腰。那你说可怎么办?说罢张敬修呵呵笑了起来。
被张敬修这一说气氛顿时宽松了许多,只见俞大猷端着一盏茶杯来到张敬修身前,讨好般的递过去,讷笑道:听说大人和那刘大人乃是至交好友,还请大人帮着说和一下,说末将实是无意冒犯…还请多加见谅…张大人,韦逆…
张敬修一脸无奈的摆摆手,强作欢颜的循循善诱道:俞将军现在能够想到缓和同僚之间的关系,那真是可喜可嘉,那将军不妨在深入想一想,你深入敌后的补给运输…
哪知俞大猷不待张敬修说完,便急躁的打断道:大人昨天说的的确很有道理,但末将也算是久经阵仗,熟读兵书,纵观一部三十六计,除了走为上之外那个计谋不是凶险重重?若是行军打仗如此畏首畏尾,那还行个什么军,打个什么仗?
混账!你这是在和谁说话!张敬修也动了肝火,起身怒道:正是因为你的冒失莽撞才有的苏州追击之失!分别三年还以为你有些许长进,哪想你还是这么不开窍!
说着张敬修也不知道哪来的力气。拽着俞大猷来到帐边,撩开帐帘怒道:你在看来。这营盘中来来去去的人是什么?
他们是末将的部下。俞大猷见张敬修发怒,一时间也没了脾气,陪着小心的应对着。
是啊,他们是你的部下,陪你风里来雨里去,陪你南征北战,便是在你最失意的时候也不曾离你而去。而你竟要以他们作为赌注?用作一场胜负参半的战役?!
正此时,俞大猷的亲兵陈铁用独臂端着一托盘吃食走了进来。两碗米饭。一盘手撕鸡肉,一盘拌菜和一壶广西特有的药酒。
咳…张敬修抽抽鼻子,对着陈铁点点头,拍拍他的肩膀:辛苦陈兄弟了。
竟把俞大猷晾在一旁,自己开动了。
陈铁叹了一口气。两边望望,虽有心说合一下,却发现自己根本插不上话。只得默默的退了出去。
傻站着干嘛!你这酒难道不是给我接风的嘛?张敬修招呼道。
大人…末将实在是想不明白。俞大猷吐了口气。狠狠的坐在了张敬修对面
想不明白就算了,先吃饭,又不急在一时,张敬修对这个老将军是彻底无奈了,加了一筷子鸡肉放在他碗里转移话题道:你我多年未见,你就摆这个给我接风,那也真是够寒酸的…
本是一句玩笑话,谁知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只见俞大猷闻言忽然微微的怔了一下,然后马上夸张的笑道:嗨。大人说的是,末将疏忽,死罪死罪!末将这就…。
哎哎哎!你等会儿,俞将军,你非是有事儿瞒着敬修吧?看着俞大猷的样子,张敬修心头升起了一丝怀疑。
哪有哪有。俞大猷老脸一红。
老将军,可不要和敬修生分啊。张敬修笑着走过去按着俞大猷的肩膀:咱们可是当年过命的兄弟啊,您这可做的不太地道啊。
那俞大猷的脸上几乎渗出汗珠来。但却支支吾吾的死咬着不松嘴。
无奈,张敬修只得辞别了俞大猷。来到自己的营帐。
中午吃的什么?馒头。野味,嗯,还有一小壶药酒,林枫砸吧着嘴回味道。
张敬修翻个白眼,直接无视了林峰,
吃的是碴子粥。李舟答道。
没了?
嗯。师弟,会不会是有人…
主帅是殷正茂,而俞大猷又是我张敬修的嫡系,谁敢克扣于他?张敬修低下头,略略思索一下淡淡道:三娘,看来这事儿还得靠你。
属下遵命,属下这就去办。
在殷正茂的布置下,各路集结的部队开始有条不紊的朝着不同的目地开拔。由于暂且没有关于俞大猷军的命令,故而张敬修有幸看到了俞大猷练兵的情形。
嘿!哈!营盘中的操练嘶喊声此起彼伏。俞将军练兵有方!哈哈!不想今日一见此军,威武之气更胜往昔!可喜可贺啊。张敬修在李舟的陪伴下站在一个用几个大木箱堆成的高台上,俯视着硬盘中舞刀搏斗的兵士们感慨道。
全体整队!只见士兵从中的俞大猷突然喝道:
只见令旗轻摇,人头攒动,三千俞家军瞬时组成了一堵血肉城墙横在场中。
哈哈!末将就知道大人必定要来此,只见俞大猷一身甲胄,小跑而来。
哎哟哟!看老将军这精气神,一身甲胄还能健步如飞。张敬修跳下高台,笑道。
张大人说笑,哈哈哈,掌旗官!取战旗!俞大猷笑着带领张敬修重回高台。发号施令道。
随着俞大猷话音一落,便有几名精壮的士兵离队而去,不一会儿,那面由张敬修设计的闪电大旗便在那几名士兵的护持下飘扬到了军队正前方。
谢张大人赠旗!随着为首的掌旗小校的高喝,三千俞家军也发出了震天的呼和。谢张大人赠旗!
哈哈哈!虎狼之师!真乃是我天朝的虎狼之师啊!张敬修赞道
精忠报国!俞大猷喊道!
精忠报国!三千军士异口同声道。
狼烟起!一!二!
歌声响起来。声势震天,张敬修一边感受着震撼,一边扭头对俞大猷道:不想俞将军竟然还能弄出这些机巧,哈哈。怎么样,上次回京圣上看了也是龙心大悦吧?
哪里,这些都是大内冯公公教的。末将看着这些虽然都是花架子,但对于强化军心到时挺管用的,就没搁下。
嘿。没搁下就对了。军营苦闷,能唱个歌嚎两嗓子也算是个发泄。
俞将军,敬修可听说今天的伙食不是那么好啊?张敬修试探道。
末将寻摸着。在京里毕定吃不到这么鲜的野味所以…
哼。张敬修哼一声,打断了俞大猷的话。石头呢?是不是他还在城门那边?
哦,不是,孙石头他另有公干故而没有参与训练,俞大猷小心道。
他来了不妨叫他来本官营里一叙,昨天本就想和他喝两口的…张敬修说完便扭过头。不再言语
落日西斜。操练结束了,张敬修和兵士们挥手告别,又意味深长的拍了拍俞大猷的肩膀。
大人…属下围着营盘粗略的转了转,以俞大猷部三千人来算,此营中之军帐比实际所用之数多余两倍之多。白三娘说道:而且营正西处私有一小口。有军士把手。晴天白日的,一时间属下倒也很难探的周全,要不待得入夜…。
张敬修站起身,踱了两步道:大敌当前,哪来的时间去等待。再说本官也不想等了,三娘,带路,本官倒要看看这俞大猷到底瞒我什么
大人…俞将军将令,此地禁止进入…守在门外的兵士们看着张敬修一行徐徐而来。万般犹豫之下一个头目模样的小校为难的走过来拦截道
哦?本官也不行么?张敬修淡淡道
大人…那员小校显然是俞家军的老兵,知道张敬修为这只部队所做的一切。所以他慢慢的低下头,屈起膝盖。跪在了地上。不置一词
看到头目如此,守卫的官兵也纷纷跪倒在小校旁边,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张敬修的行进路线。
看到这些刀架在脖子上都不皱眉头的老兵们对自己的这种另类阻挡,张敬修心里既是欣慰又是惭愧。
捆了这些人,本官要进去。张敬修硬着心肠。看着这些虎背熊腰的军汉们低着头,被自己的手下提到一边。快步走进那座正西的小口。
虽然是个小口,但是走进去后才发现占地面积却几乎赶上整座营盘了。
军帐中人员密集,人挤人人挨人。男女老幼皆是一脸的茫然,用空洞的眼睛看着张敬修一行人,只是偶尔传来小孩子稚嫩的童声和父母令其噤声的管教。
才走了一会儿,林枫就耐不住寂寞,凑到张敬修耳边道:大人。看来这座营盘里竟是些老百姓,许是些难民吧…
哼,这么多难民估计都是俞大猷用军费军粮在供养。难怪大军只能喝粥度日。而且估计俞大猷三番五次的鼓动出战。和这些难民不无关系。张敬修虽然不满俞大猷私自动用军粮周济百姓,但也无可奈何的认可了俞大猷的举动,自叹一口气:这老将军倒是一成未变…显然,是准备帮着俞大猷善后了。
这位大伯,您是哪里人啊?张敬修随意走近一间军帐,在凌乱的军帐外挑了一个精神不那么萎靡的老者。
哦…那老人晒着太阳。眯着眼似乎在打盹。听见似乎有人和自己说话,慢悠悠的睁开眼睛,刚砸吧一下嘴,冷然发现自己前面站的竟是个红袍大官。惊得差点跳起来,颤颤巍巍的就想跪下行礼。
张敬修笑着抬抬手,李舟上前扶住老人,让他缓缓坐下。还帮他弹了弹因为方才动作过大有些褶皱的衣服
老人家,您是哪里人啊?看着老人似乎不那么紧张,张敬修笑眯眯的问道
大人…小人正是马浪本地人。因为房屋被暂时征用,故而暂且来到这里。老人的口音很重,为了让张敬修能够听懂,尽量的放缓了语速。
嗯,张敬修点了点头,问道:此地都是房屋被征用的百姓吗?
老人看张敬修和颜悦色的,胆子也稍微大了点,道:这座帐中大部分是的,不过也有别的地方的…老人举头看了看别处小声说道:那些人却是一路跟随而来的百姓。他们的房屋被毁,或者无家可归,一路跟随大军来此…
跟随大军来此?张敬修有些诧异:难道不是俞将军所收容么?
嗨。俞将军是先锋部队,怎么会收容难民,这些人都是自己前去寻求庇护的,俞将军心肠软。不忍心拒绝…就空出一个地方摆下军帐,提供些食物,老人说完顿了顿道:听说当要打仗的时候还是会将他们驱离军营的…不过,这些难民也是无处可去。只得跟在部队的后方…行军的时候多有体力不支。倒闭路边的。
张敬修听了点点头,刚要准备离去,却听见老人似乎自言自语说道:要说还是俞将军这里好,士兵待人客气不说,饭还管饱,这要是放到别的地方…啧啧…
张敬修听闻问道:城中还有别的收容去处?
哦!是啊。殷大帅也在城里设立了难民营,收容一些无家可归的人,小人本打算去那里的,不过听一个老乡讲那里的粥棚每天只施一碗稀粥,不管饱不说,还经常有些兵士因为些小事对难民拳脚相加。啧啧…
张敬修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带着护卫们离去了…
俞将军。张敬修撩开俞大猷的军帐,笑着和他打了声招呼。
大人…听说大人下午去了。末将赶到的时候大人已经…俞大猷正在吃饭,见到张敬修的到来慌忙咽下口里的食物。
俞将军,你要做刘备吗?张敬修一本正经道。
阿?大人何出此言…俞大猷一愣
你不做刘备,带着一帮老百姓行军干嘛?你要知道!这要是有御史参劾你一本说你阴聚壮丁意图不轨。你说你有几个脑袋够砍?
大人…末将…
知道你怜惜百姓,这是善举。孙石头,就是被你派出去采买粮食的吧?哼。但你也不想想你的屁股后面就是大明治下!一个曹兵也无!哪来的那么多老百姓闻风相随的!
大人…俞大猷似乎是跟不上张敬修的思路。
被人阴了还不自知!你每到一个地方都有那么多百姓争相投奔这本身就很有问题!而且,你怎么敢拿着军粮去救济百姓!?这些都是百战精锐!饿坏了一个你都赔不起!
俞大猷低下头:只是那些都是我大明的百姓…末将…末将
张敬修无奈的撇了撇俞大猷碗里的粗米饭。态度也软下来。最不该的就是你瞒我。我计较的不是你收留百姓,而是你有事瞒我!算了!这事儿不算完!我先给你记下了!再敢犯错咱们老账新帐一起算!说罢,张敬修也不理仍在一旁讷讷的俞大猷,径直而去。
出了军帐,李舟悄声道:师弟,你欲要如何?
以百姓行此激将之计,逼迫俞大猷出兵,此定非殷世叔所为。而那高拱一派人马虽然与我等不合,却不至在此军国大事上动手脚,以我只见…哼,此必是那李延搞的鬼,名欲剿匪,却是行的纵匪之事。真真可恼,不过…这未尝不是我的一个机会。
大人若要浑水摸鱼,属下倒是可以制造一些事端。白三娘道。
嗯,如此麻烦白三娘了。张敬修说罢,点点头,带着李舟林枫等竟往桂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