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南土兵的主营设在一江河西南,扁近南木沟一代,近一万余名湖南土兵在一个名为郑正的土司率领下在当地树立了一座大寨,配合着各方明军,死死的封锁着韦银豹军的军队。
  由于最近连连遭受韦银豹的突袭,土军死伤颇重。郑正也有些愁眉不展。
  这些土兵都算是他们部落的私人兵力,平日在湖南基本就属于那种听调不听宣的存在,此次朝廷被韦银豹触了逆鳞,调动东南十几万大军兜剿,郑正也不敢逆着朝廷硬来,只得不情不愿的带着部队来到了广西,一开始因为韦银豹的龟缩策略,郑正并没有收到什么损失。还被朝廷屡次嘉奖,日子过的算是不错。不过随着韦银豹的日渐疯狂,土兵损伤不断上涨。一时间这土兵的军心就不似从前了,
  一些土兵看到了亲友的惨死。被激的义愤填膺,天天的叫嚷着冲出去和逆贼决一死战,为亲友报仇,还有一些人则被血淋淋的尸体给吓住了,又加上离乡日久,有了厌战思乡的情绪。两不相容。一时间军营中竟分为两派。互相之间横眉冷对。有时甚至拳脚相加
  郑正也是左右为难,先是固守大营,龟缩不前,然后求援的文书一封又一封的发往大营。大诉其苦
  昨日郑正终于得到回信,同意调俞大猷所部前往增员,喜得他拿着回文看了一遍又一遍,一张胖脸上都乐出了花。
  大人…您们这是?郑正一身明盔亮甲。带着一干偏裨将校迎候在大寨门口。发现了颇有些不伦不类的张敬修一干人等
  只见张敬修挺着腰杆笔直的坐在马上。一身大红官袍有如水洗一般,一尘不染。正一脸微笑的望着自己身后,向自己的部将军卒们挥手致意。而一旁的俞大猷,虽然也是大马金刀的端坐在马上,不过那一身空心锁子甲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再加上俞大猷身后的士兵们也大多衣冠不整,后面还能遥遥的望见一队简易担架…
  郑正一时有些分不清状况
  来的路上发现了一股匪军,在骚扰咱们的伤员运输队。这不,俞将军把他们抓来咯。张敬修说着指了指后方的担架。
  哎哟哟!监军大人神机妙算,总兵大人勇力非凡,这还未到军营却以得来首胜!哈哈哈!还抓了这么多俘虏,郑正拍着肉手拧笑道:末将这就着手准备,咱们抓了这么多俘虏,好好庆贺一番。然后把这些匪军斩首祭旗!以壮士气
  郑将军。自古杀降不祥。此些又都是伤员…俞大猷劝道
  俞总兵说的有理。但这些匪兵残杀我大明百姓不说,还抗拒天兵,伤我将士。不杀实不足以平息其罪恶。不瞒总兵大人,末将手下士卒也多有为其所害,倘若不杀此贼徒…末将也实在为难。郑正虽然态度谦卑,但却是婉拒了俞大猷的提议。
  俞大猷见状还欲分说。却见张敬修一摆手笑道:想必之前的拼杀郑将军都是不留俘虏的咯?
  哎,是…是。郑正小心的回答道。
  那么。这批俘虏就更要留下了,其一者,彰显我天朝之仁爱。以乱韦逆军心。其二者。这些战俘都是本地土人,如何驱赶防护本地的毒虫瘴雾他们必定了然于心,倘若撬开他们的嘴,则我等的伤亡最起码也能减轻个两三分。这其三…张敬修招招手,吩咐郑正附耳上前悄然说道:这乃是本官的私下请求。敢情郑将军三思。
  有明一代因为偏重文臣,所以监军的权利非常之大。若是碰上些底子硬。脾气横的监军,主帅打酱油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儿。
  郑正虽然是个武将。但心思却是细腻非常。什么瓦解军心。什么毒虫瘴雾。都是官面文章。这监军想保这批战俘才是真。想通关节,郑正也只能无奈的望望那骑在马上对自己微笑的红袍监军苦笑道:还是大人考虑的周到。末将这就只会部下,定会妥善的安排这些匪军的。
  这就对了!张敬修笑着跳下马。亲昵的拍着郑正的肩膀:什么匪军不匪军的,不过是些被裹从的贫苦百姓罢了。要不然也不会受了伤被遗弃。想必以郑将军的胸怀,必定不会苛责这些可怜人儿吧?
  那是那是…郑正小心的赔笑着邀请张敬修等人入营。心底也在琢磨着如何妥善安置这些战俘。
  由于突然添加了一些突发因素。比如受伤的战俘,俞大猷等人的着装…一系列问题。本来预定的接风小宴被推迟到了晚上,而且由于打了胜仗。宴会的规模似乎扩大了一些。
  张敬修分到了一座装饰豪华的过分的营帐。地上铺着厚厚的红毯。帐中有香炉,两侧有书架。架上竟还有不少的古书。书架旁边,一方红木的书桌上整齐的码放着文房四宝。张敬修随意的拿起砚台,竟然惊讶的发现了某大家的落款儿。
  不等张敬修细看查看。已经听见帐外郑正的声音:这位兄弟。末将有要紧事情求见监军大人。还请…
  郑将军是吧。快请进。张敬修放下那方砚台。对着门外说道。
  只见帐帘外。李舟的身形一错。接着郑正挺着他圆滚的肚子踮着脚疾步走来。
  大人,此帐可还顺心否?郑正笑问道。
  嗯,在战场之上能有如此军帐。也真是奢侈了,但愿本官不要步那袁本初的后尘才好。张敬修笑道。
  郑正显然没有看过三国演义,胡乱的拍马道:大人英明神武,岂是那有勇无谋附庸风雅的袁本初可比。
  哈哈哈!张敬修莞尔。郑将军,你来可是为了战俘的事情
  没错没错!郑正看到张敬修的笑脸大受鼓舞,一脸邀功的样子说道:大人,末将已在中军安排人手,腾挪营房,准备把那些伤员放到那里。一来省得他们逃跑。二来。有末将的亲卫照应。应该没什么人会对他们不利。
  郑将军,把俘虏安排到中军真的没问题吗?本官虽然不通战阵但是也觉得…似乎有些欠妥吧张敬修从没听说过能把战俘安排在中军的道理,万一一个不留神。战俘炸营那岂不是万劫不复?
  这个倒不用很担心,不过区区几十名俘虏而已,又都带伤。末将已经调派了一百亲卫,一人对一人。担保这些战俘掀不起半点风浪。拍完胸脯。郑正话锋一转。又开始诉起苦来。监军大人明鉴啊。这近万士卒虽然名义上是末将的部属,但是都是由其它土司酋长直接管束。末将因为兵将最多才被推举为主将…有时候…是真难啊,对了,就那个叫黄易的土司前些天还直言对末将不满。这次大人要善待战俘。又数他抱怨最多…。
  表功的同时还不忘了告对手一状。张敬修被这个憨态可掬的胖子逗得心里一阵阵发乐:好啦。本官这不来了么。以后谁再敢无故生事。定然不会轻饶。张敬修安慰了胖子一句。问道:那么俞将军所部也都安置了么。
  郑正胖脸略微一红:今日我军士气低落…故而末将把俞将军部队安置在大寨西南…
  哦,正前方是吧,这个安排倒也合理。毕竟俞大猷部队配备火铳小炮。防守起来到是比弓箭好使些。张敬修点点头淡化着郑正的尴尬。
  正谈论间忽然喊杀声四起。张敬修与郑正疾步走出营门只见西南方喊啥大作。枪炮隆隆。
  将军…韦逆攻打营门甚急…只见一个小校疾奔着跑来禀报。
  人数几何?郑正看了一眼张敬修厉声问道。
  约莫着三四百的样子。俞将军正在寨门防御。黄将军也已经召集部众前去增员了。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敌人攻势很猛烈。一副不要命的样子。而且这回似乎并不是韦逆的军队。都是一些穿着黑袍子的怪人。
  快准备干柴火种!小心提防逆贼驱赶毒虫!张敬修急道
  大人且放宽心。这样的攻势末将已然司空见惯了。还请大人暂避。
  本官以为,区区数百名逆匪还打不到这里来。郑将军。你且去主持战局,本官这里周全的很。
  那末将先行告退。郑正一拱拳,带着那员小校急匆匆的去了。
  看来韦逆还真是下定决心从这里破口了。张敬修喃喃道。由于大营里并没有高坡用作瞭望。而张敬修也没有爬上哨台给敌人当靶子的觉悟。故而就在帐外细细聆听着战局。
  大人!要不暂且上骑马去北门察视一二?只见林枫一脸肃穆的带领着张敬修的卫队牵着战马赶来
  哈哈张敬修闻言大乐。看看我们的林将军。这词儿用的不错,哈哈哈…察视!哈哈哈!妙!大妙
  不等张敬修笑完。忽然从中军又传来大声的呵斥怒骂声。
  坏了!这怕是那群战俘在作乱!大人速避!林枫说罢就去拉张敬修。
  撒手!区区几十个伤兵还能翻了天不成?休说郑正的一百亲兵,便是本官手下的家将都能轻易了结了他们!张敬修说罢回营取剑在手。喝道:随我杀敌!
  由于对大营不是十分了解,故而张敬修他们也没有个准确的路径。只是奔着中军噪杂的地方而去。
  不得不说,郑正的部属虽然不合兵法,但还是下了一些心思的。战俘营被鹿角包裹着。只留下小小的一个开口,四周被空出很大的空地。可以说,就算是战俘闹事也能很快解决。
  这里是什么情况?张敬修询问着眼前亲兵头目模样的人。只见那头目生的阔鼻大口。虎背熊腰,盔甲鲜明,似乎是员很有勇力的家将。
  大人,无甚大事。只是俘虏们有些不老实。大敌当前,弟兄们不得不出手教训一二。那头目似乎曾跟着郑正迎接过张敬修,故而态度十分恭敬。
  胡闹!你也知道大敌当前,那你怎么还敢如此喧哗!还不快快止住他们。
  额…是。那头目似乎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妥,赶忙呵斥了几声。呵斥怒骂之声登时停止。只剩下了战俘们传来的阵阵呻吟…
  说说吧,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这群伤兵突然就不老实了?本官押解着他们一路也未见其吵闹啊。张敬修冷着脸问道
  大人息怒。那边喊杀声一起。弟兄们为了防护万一就抽出刀子警戒。那料那些伤兵一见…
  哼。张敬修闻言更加不满:真要是炸了营你们就瞧好吧。
  大人说的是。头目低低的垂着头小心的应答着。
  左右无事,张敬修决定去安抚一下那些伤兵,兴许真能得到些情报也未可知呢。
  啊?这…。大人,里边都是些穷凶极恶之徒。若是…
  本官自有分寸,你且继续守卫便是。张敬修懒得和这莽汉多说,交代了一句便领着李舟等人走了进去。
  营内的伤兵入营未久。身上的伤口还仅仅是俞大猷兵士们为他们做的简易包扎,经过方才的那场骚乱,不少人的伤口再次迸裂。营内充斥着呛鼻的血腥气。
  看看浑身血污。相互簇拥在一起的伤兵们。张敬修眼睛一眯,似乎说了句什么,然后便扭头离去。
  这次的进攻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但是却很惨烈。一是因为守卫的乃是纵横东南的俞家军,而非土军。所用的也并非是普通的弩箭。火枪攒射之下血肉模糊。肢体横飞。二是此次进攻地方似乎是带了必死之心而来。丝毫没有战术可言,一味的往前冲击。死战不退。
  大人啊。今次来的并不是韦逆的人马。郑正笑眯眯的对着张敬修表功。而是弥勒教的所谓仙兵佛使,那些热平常最是讨厌,竟使些下三滥的招数。令人烦不胜烦。嘿嘿!大人宏福。俞总兵勇武此战竟然歼灭了这么多教匪。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啊!
  哼。只见一个疤脸将军似乎看不过郑正的谄媚,侧过脸冷冷的哼了一声。
  哟!黄将军,你是在质疑本将?还是在质疑俞将军啊?怎么?莫非黄将军觉得今日的指挥有些欠妥之处不成?郑正话里藏话的讥讽道。
  黄易低下头,偷偷看了张敬修一眼。又撇了撇俞大猷,突然梗着脖子对郑正怒喝:不错,我黄某人战绩不佳。拼死拼活一月有余,也不及俞将军一仗之功。但我黄某却也好歹敢把队伍拉出去和逆贼去拼。强似有些人畏首畏尾的缩在后方…
  好了好了,黄将军是吧,郑将军都和我说了。你部近日来为国征战。毫不退缩。虽然多有损伤,也算战果累累。正为你邀功呢。要不是方才突来的敌袭,估计为你请功的折子本官都拟好了。张敬修笑着打着圆场。对了,方才的战役有没有活口?
  郑正听着黄易的呵斥怒不可遏。正准备反驳的当口却被张敬修截断话头。只得耐下性子。对张敬修摇了摇头言道:敌人战意顽强。恐怕…
  恩…。这个且先不谈。今天我等连续两场胜仗。不可谓不喜。张敬修闻言笑道:本官今日要在这大寨给各位将军庆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