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明并没有出席晚会。前去找寻耶明的仡禄也是一去不回,不仅如此,那个一直与众人格格不入的“军师”牡儿荼也在张敬修不经意间离去,不知所踪。
  三个人这一去,便似蒸发了一般,不仅如此,整个弥勒教高层精英也消失了大半,除了些许维持总舵正常运转的头目外,只剩下了数目众多的普通帮众,在那些头目的指示下重复着往日的工作。
  林冲到是间或露面的,然而或许是因为心存芥蒂,她拒绝和张敬修,李舟两人有任何接触。
  其实,论及耶明消失的缘由张敬修还是能推断一二的,算算日子。此刻,中原武林必定是已经全面展开了对弥勒教的讨伐,而且加上自己的身份、弥勒教与明廷的宿怨。想必朝廷上下也必然会对武林人士大开方便之门,积极协助的。耶明,此时或许正在疲于奔命吧。
  既然张敬修和李舟都中了蛊,那也就息了趁弥勒教防备松懈而逃走的念头,闲来无事。张敬修便和叶子钺等人四处走走看看,赏赏风景,扯扯闲篇。然而这走着走着,聊着聊着,便将话题扯上了诸如“航海”“争霸”“西方神话”等话题上来。
  就在这口口相传之下,那些居住在深山里穷极无聊的弥勒教众便好似众星捧月般的围绕在张敬修身边,都希望听他讲讲那些闻所未闻的事儿。
  这不,本打算出门散散步的张敬修今天还未出门,便被一些闲来无事的弥勒教众堵了起来。有的献来茶水,有的拿来一些山货,纷纷一脸巴望的看着张敬修。
  狗官,反正你也出不去了,倒不如熄了心思,坐在这里和我们说道说道,你看,这椅子茶水都给你备妥了。叶子钺自从听过张敬修讲了一次希腊的神话故事就上了瘾,仗着自己近水楼台的优势时时刻刻缠着张敬修问这问那。颇有些“出则同辇,食则同桌”的意味。
  哎…怕了你们了。张敬修笑着叹口气。看着围裹自己的人群摇了摇头,刮了一下叶子钺的鼻子尖之后,看着后者通红的脸颊徐徐道来:那么,今天我们讲一下吸血鬼女伯爵的故事吧,那是在遥远的欧罗巴……
  约么这大概过了两个时辰,正午的太阳已经高高悬挂,来听故事的弥勒教徒换了一茬又一茬,故事也从吸血鬼讲到了波赛冬、宙斯、阿波罗。
  大家,今天的故事便就暂且到这儿吧,张敬修猛的喝了几口茶水,咳了咳略略沙哑的嗓子。
  闻听此言,人群中纷纷发出了意犹未尽的“啧啧”声。
  这样吧。既然大家拿来了这么多山货,不如就着这院子宽敞,我们索性就办个小宴会如何?张敬修看着堆放满满的野果野菜,山鸡兔子,笑眯眯道:承蒙各位拿这些山货招待本官,今儿个,本官也小露几手,做几道中原菜色,以做往来!
  弥勒教徒们闻听顿时一阵欢呼。
  张敬修留下叶子镛带着弥勒教众人布置场地,自己则和李舟叶子钺将成堆的食材往厨房运输。
  狗官?看不出你还会做饭?别没的浪费了食材。叶子钺一边帮着张敬修将食材运到厨房,一边用一种难以置信的口气问道。
  啧,一会儿菜得了管教你吃破肚子,张敬修手里捧着满满一筐野菜。累的呼哧呼哧的喘
  臭狗官!叶子钺娇叱道:你以为我像你那样没出息?
  张敬修身后的李舟左手拎着两只山鸡,右手也是拎着一篮子鸡蛋。面带微笑的看着前面争执不休的二人。
  怎么样,师兄?最后一拨了吧,张敬修随意的一抹脸,撸起袖子,顺手抄起一颗大葱,一板一眼的敲击着那些食材,似乎在计算着数量。
  李舟点点头,略微皱一皱眉:师弟,这已然是时近饷午,那么多人的饭食。这时间……
  嗯,是得抓紧一些。张敬修拨着手里的葱皮道:师兄,你且去把这些山鸡兔子什么的收拾一下。兔子直接做烧烤,山鸡拿回来。
  李舟点点头,将山鸡野兔归拢在一起,放在一个大筐里背了出去。
  你去把那些油桃野果切成小块,野菜嘛切成一寸左右的段子就行了,还有,把这葱蒜也去皮,切成指甲盖大小就成了,张敬修对着叶子钺说道。
  唔……我为什么要帮你。叶子钺撅着小嘴,开始忙活起来,又忽而抬起头叫道:喂!狗官!我把这些都干了,你又干些什么?
  本官自然是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啦!张敬修嘴里说着漂亮话,手上却不闲着,将一篮子鸡蛋一一的码放在灶前。
  你?你要做什么!叶子钺吞了口口水:这些鸡蛋在我们苗疆可是难得的稀罕物,你要是敢随意浪费……
  张敬修伸出三根手指,摆了个ok的手势,矮下身形,开始生火。
  厨房的柴火很干燥,加上张敬修又要了一些干草用来做助燃物,故而很容易的便生起火来。
  不一会儿,锅热了,张敬修往锅里倒上些猪油,再磕碎一个鸡蛋,只听的锅里兹兹拉拉的一阵动响,煎蛋的香气片刻便充满了厨房。
  嗯,八分熟,看来我的手艺并没有丢下,张敬修满意的看看锅里黄白分明的煎蛋,把它盛到盘子里又撒上了一点酱油对叶子钺道:呐,别光傻看着了,尝尝我的手艺,这玩意儿叫“荷叶蛋”可是宫廷小菜哦。赶紧尝尝
  叶子钺结果拼盘,用筷子轻轻的别了一下煎蛋酥脆金黄的外圈,轻轻嗅嗅鼻子,咬了一口。
  怎么样?好吃吧?张敬修在锅里整齐的排下四个蛋,一边仔细的注视着火候,一边问道。
  此时的叶子钺已经将煎蛋吃下一半,简简单单的煎蛋,焦脆的外沿,白嫩的蛋白以及中间的糖心蛋黄,配上一点点酱油的佐味竟显得好似天珍一般
  唔……一般一般啦。叶子钺一边忙着消灭着盘中的食物,一边敷衍道。
  切…不懂品尝,张敬修嘀咕一句:记得把菜都切好
  唔…哦
  约莫着半个时辰,由张敬修掌勺而得的菜肴开始逐盘端上了饭桌。
  煎蛋。凉拌菜。烧烤野味。还有一道宫保鸡丁,再配上野菜蛋花汤。
  四菜一汤,加上李舟做的烤肉被均匀的分配给了三大桌弥勒教众们。
  乖乖!张大人你还真个会做饭呢!一个看上去年岁颇大的弥勒教徒感叹一声随即奇道:在你们中原就吃这些吗?
  那怎么可能。张敬修心道:不说别的,单说那道宫保鸡丁,到可是清朝才有的产物啊。
  这些都是宫廷菜肴,寻常百姓家哪里吃得到。叶子钺倒是毫不避讳,叉着腰站在张敬修身边,一脸得色。
  哦?是吗?想不到今天老朽也能吃到皇帝老爷享用的美食了?那个年岁颇大的弥勒教徒激动的似乎有些忘乎所以:观张大人这几天的言行,必是个好官无疑,可惜啊,老朽算是无福,未曾投生到汉民之家。说着又唏嘘起来。
  老苗!你这辈子就是苗人,不用多想啦!快快坐下去,别没得在这阴阳怪气的坏了气氛!惹人生厌!一个肥胖的教徒起身推开那个叫老苗的苗人,朝着张敬修拱了拱手:张大人请了!老子姚古,感谢张大人亲自掌勺,不过我就不信了,同样的食材,你们汉人还能把菜肴做出花儿来不成,说着大大咧咧的用手叨起一块鸡丁,放到嘴里大嚼起来。
  姚古!你怎敢如此无礼!叶子钺小脸一板,凤眉一挑,便要伸手去责打姚古。
  哎且慢!张敬修捉住了叶子钺的手腕,笑眯眯的问道:姚壮士,口感若何?
  本来一副满不在乎大姚古此时也是一副难以置信的表情,胖脸略略发红,扭捏道:请大人原谅老子方才的无礼。嗯…好吃!还真是好吃!说着,只见姚古竟也不拿筷子,单单用手向盘中的鸡丁抓去。
  看见姚古如此动向,众人也赶忙纷纷谢过张敬修,大快朵颐起来,并不时爆发出满足的唏嘘声。
  嗨!你笑什么!你可别忘了你那天狼吞虎咽的样子也抢不到哪儿去!叶子钺捅捅一脸微笑的张敬修道。
  对厨师最好的回报就是食客的狼吞虎咽。张敬修笑着给叶子钺加了一筷子凉拌菜:这道凉拌菜倒是汉人的家常菜,你来尝尝
  叶子钺似乎并不忌讳张敬修的举动,反而一托张敬修的手腕,竟是就着张敬修的筷子咬了下去,就仿佛张敬修在喂自己一般。
  野菜的苦,白糖的甜,野果的酸。叶子钺微闭双目,细细地品着。
  哟哟哟哟!我们小叶子也思春了啊。只见一个看上去满面沧桑的弥勒教徒从门外走了进来。一边上下打量着张敬修一边把手放到了叶子钺的头顶,亲昵的摩挲着。
  吕叔……叶子钺放下张敬修的手臂,挽住那名唤吕叔汉子的胳膊:吕叔来这边坐。来尝尝这些明廷的宫廷菜。
  嗯,只见吕叔又淡淡的扫了李舟一眼。才缓缓的落座,加了一块鸡肉放在嘴里嚼着:嗯,不错不错,难为你身为朝廷大员,却还有一手做饭的本事。
  张敬修虽然和这个吕叔素未谋面,却总觉得吕叔隐隐对自己有一股十分复杂的情感。不由得暗自撇了一眼身旁不远处的李舟。
  哪知此时李舟却是一脸怪异的表情。发现张敬修的注视后居然还一副做了亏心事的样子低下了头。
  吕叔,您再尝尝这个荷叶蛋。叶子钺似乎和那吕叔的关系很好,此刻热情的招待着。
  嗯,不错,此些菜肴虽然吕某并未吃过,但却都是地地道道的汉家烹饪手法,不错不错,吕叔将每道菜色一一品尝后,一脸微笑的抹了抹嘴,对着那些弥勒教徒们喝到:近日行事对我教十分不利,帮主尚未归帮,但那本与我教井水不犯河水的青城派却开始蠢蠢欲动,虽不知其心思为何,然我等还需万分戒备才是!
  吕叔说着站了起来:即日起,所有教众取消轮歇。上岗戒备!
  随着吕叔话音而来的则是弥勒教徒们的纷纷议论……
  区区青城派也敢在我弥勒教面前跳脚,分分钟灭了他!
  除了那所谓的青城四少,剩下的也不过是酒肉饭袋而已,不如明日我等联名请战!杀出山寨,彻底绝了他青城派的根
  青城派能霸治西南近百年并非浪得虚名,此番如此嚣张必是有所隐情!我等不可不防啊!
  看着眼前议论纷纷的众人,吕叔微不可查的扬了一下嘴角,朝着张敬修拱了个手:张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唔……张敬修略一犹豫,点了点头。又朝着李舟叶子钺打了个手势,便随着吕叔离开了纷纷嚷嚷的饭堂。
  耶明回来了。不过却在山下遭到了伏击。吕叔慢慢的踱着步子,在前方引路。似乎在自说自话一般,又似乎别有一番深意。耶明受了很重的伤。胸口中了一剑一掌,观那剑法路数,却神似青城派的做派。
  唔……那如今你等又待如何?张敬修眯着眼睛,慢慢斟酌着这份信息
  青城派之人素来不以掌法制敌。吕叔并没有回答张敬修的问题,自己继续自顾而言:出掌之人,除南北少林之高僧外,别无他人。然而,我等江湖中人,快意恩仇,并不会剑走偏锋,行此埋伏之计。张大人,怕事你的援兵到了。
  张敬修心下了然。却并未出言,亦步亦趋的跟着吕叔的脚步前行。
  吕叔转头看了看张敬修,轻轻叹了口气,不再言语。
  两人就这么走着,直直来到了一方低矮的水井中。
  此人本应与蛊无缘。但而今,他却成此地最出色的蛊师,吕叔轻道:世上之事,便就是那么无常。
  吕先生的意思是?
  呵呵,罪民的意思想必张大人早已了然,采与不采,言尽于此,罪民不再多言,说着,吕叔来到井口提起井绳,绑在了张敬修的腰上,示意其下井。
  苗民姚叶,见过张大人,在昏暗的井底,有一道暗门,推开那道暗门,依稀能看见豆大的油灯亮光,而一声沙哑的请安,则正从那亮光附近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