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梅见主子神情不似上午,只是变得轻松很多,心里也替主子高兴,因就笑道:“主子,我可是没那样的闲散工夫。这会子,我还要伺候您洗澡呢!待伺候完了,您穿好了衣裳后,我这厢便也就累得满头是汗的了!哪里还用得着去散步么?”绣梅说完了,也就去给凝欢打洗澡水儿。凝欢在绣梅的伺候下,也就洗了个痛快的澡儿。
也是绣梅不小心,这在凝欢的背后替她擦拭着,这系在腰间的一个香囊,突然就掉在了洗澡盆里。凝欢见了,就将这香囊从澡盆里取了出来,托在手心,细细看了一看,方对着绣梅说道:“绣梅,你这个香囊,却是有些意思!你不过一个伺候人的丫头,这腰里系这么一个男人的香囊,算是什么意思?”
凝欢说着,却又不将这香囊还给绣梅。绣梅听了主子这样说,脸上不禁绯红一片,口里因还强辩道:“主子,这个香囊,分明是女孩儿家戴的东西,哪里是什么男人的呢?”绣梅嘴里虽这样说着,但被主子看住破绽了,心口儿还是扑通扑通地直跳。凝欢听了,口里就嗤笑了一声,说道:“绣梅,你还想蒙我呢?真正,什么我没瞧见过?这个香囊的香,不是女孩子喜欢的茯苓胭脂香,而是龙涎味道的香气!据我所知,这许府里喜爱附庸风雅的小厮,平常你就喜欢用这个!你瞒我是瞒不了的!”
凝欢既敢说的这样笃定,原因就是那曹园役,身上也喜戴这样的香囊。所以,方才凝欢在澡盆里见了,第一眼就觉得有点熟悉。绣梅见主子这样一说,眼皮儿更是垂了一垂,因道:“主子,这个香囊果然是我的。我就喜欢这样的香,难道不行么?”
凝欢听了,口里就哼了一声,说道:“绣梅,咱们是近身的主仆,你是我的心腹丫头。这屋子就你我两个人,合着我都瞧出破绽来了,你还打算瞒着我呢?不如索性痛痛快快地都告诉了我吧,这个香囊,到底是谁送了给你的?”
凝欢也无心洗澡了,只想问个究竟。绣梅见瞒不过,想了一想,心里就怯弱了,因就上前规规矩矩地回道:“主子火眼金睛,果然这个香囊不是我的。”
凝欢就问:“你若老实早点说出来,我也不会这样生气。这香囊既不是你的,那么是谁送了给你的?这个香囊是你随身的私物,想来这送你香囊的人,对你十分重要吧?”凝欢只想打破沙锅问到底。“绣梅,你只管同我说。我不会责怪你的,怎样都不会责怪你的。到底我是你的主子,纵你心里头真有了什么人,我也是不会与你说出去的,更不用说对你施行家法了!如今,我身边就单剩了你这么一个丫头,你若再出什么差错,可叫我怎么办呢?因此,你只管放心说出来。这年轻的人,心里有个喜欢的人,也不是纳罕的事!”
绣梅受了凝欢的鼓励,想了一想,也就大着胆子问:“二奶奶,您果然不责怪绣梅?到底是绣梅私下里背着主子,和表哥往来,主子您要是生气,想处罚我,绣梅也认领。”
凝欢听了这话,就摇头道:“绣梅,你这样说,可真正叫我心寒。我为什么要处罚你呢?这既是少女,这心里头便是难免怀春,真我也是这样过来的。你的心里,想什么我是懂的!”
绣梅听了,心里头机放心了,因就点了点头,说道:“主子,这个香囊,是我的表哥送了我的!”此言一出,凝欢就微微笑道:“哦,原来是你的表哥送了给你的!看来,你和你表哥,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呀!”
绣梅听了这话,却是叹了一声,对凝欢道:“主子,其实事情也并不是这样的!打我八岁以后,我就一直未见过我表哥,不想——”绣梅长话短说,因就将自己在许府和表哥意外相遇一事,说了出来。
凝欢就道:“绣梅,如此说来,你们却是有点缘分。我却是不能棒打了鸳鸯,叫你心里头气怨我!”
绣梅见主子这样通情达理,心里已经感动得不知说什么才好了。绣梅的心里,却是想和表哥长长久久地在一起。绣梅想了一想,忽然就对着凝欢扑通一声跪了下来,口里说道:“主子,您若愿意成全我,绣梅只愿意与主子您做牛做马的!”
凝欢听了,就笑:“我要你做牛做马的,干什么呢?”凝欢说着,一把就将绣梅扶了起来。凝欢叹了口气,又对绣梅说道:“绣梅,现在绘菊也不在了,我的跟前就剩了一个你了。不瞒你说,从前我待绘菊却是比你要亲近,只因她行事稳妥,嘴又牢靠,却是能为我办不少的事。但现在,我都将这些移到你身上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沈凝欢身边头一个得力的人。你若要我帮你,你便也要对我发誓。这一生一世,你只对我尽忠,怎样都不会出卖了我!”
绣梅一听,知道自己和表哥有前程了,因就举着手,对天发誓道:“主子,有您这句话,绣梅我什么都愿为主子您做的!绣梅哪怕就死了,也不会出卖主子的!”
凝欢听了,就道:“我要你死干什么?真正,我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个‘死’字了!你一心想死,难道不想和你的表哥在一起了么?”凝欢说完了,还朝绣梅笑了一笑。
凝欢的这个笑容,在绣梅看来,更是如吃了定心丸一般。绣梅就道:“绣梅听主子的。主子要绣梅这样,绣梅便就怎样。”
凝欢就点头道:“好。有你这一句,便就够了。你既对我忠心,我自然不会薄待你。”
话说,这一日,泽华早早就回了府。到了安宁堂,见了许氏,就道:“娘,今儿个我见着了一样东西,只是心里头不能肯定。”泽华说完了这话,便示意底下伺候的人都出去。待丫鬟们都退下了,许氏才问:“你到底在外头见到了什么东西?”许氏知道儿子将下人都遣走了,知道儿子和直说的,必然是紧要的事。莫非——
许氏想到这里,心里也不禁一动。
泽华就对许氏道:“娘,今儿个我在外头喝酒,见了一个姑娘,那姑娘的腰间系着一块半圆形的玉玦。那个玉玦的模样儿,真的和表哥手里的玉玦相差无多。表哥的玉玦我因只见了一回,如今却是不能肯定。所以,就赶着回来先告诉娘。”
许氏听了这话,果然心里起了涟漪,因就问泽华:“是么?那么——你都打听了那个姑娘的来历了么?到底是不是——”
泽华就道:“娘,你容儿子细细道来——”
原来,今儿个泽华走在街上,偶遇了一个多日未见的老友。那老友十分热情,因要拉着泽华的手,请他去酒楼喝酒,泽华有事,但无奈老友热情,因此只得将要事先放下了,陪着老朋友去楼上喝酒。
待上了楼,入了雅座,老友还觉不热情,到底又叫了一个会唱曲儿的姑娘过来陪唱。泽华这老友也是个有意思的,因还问这姑娘,可愿意陪酒?这姑娘听了,就抱着琵琶规规矩矩地回:“这位公子,小女子抛头露面地出来,只是卖艺。小女子是良家人,和那些勾栏瓦舍里的女子并不一样。小女子出来,实属无奈。若不是因家贫,小女子哪愿意这样?还请这位公子不要难为了小女子才是。”这姑娘说话时,声音如银铃,异常好听。泽华听了,不禁就停了酒杯,多看了几眼。只是多看了这一眼,泽华就姑娘很是面熟,似乎之前在哪里见过一般,但这会子就是想不起来。这姑娘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杏黄色衫子,乌黑的头发上插着一支碧色的簪子,看起来又清雅又地方,确实和那青楼里出场子的姑娘有很大的不同。泽华越看,便觉得这姑娘耐看。
这姑娘对此,是丝毫未有察觉,她又对两位客人道:“不知二位公子想听什么曲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