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老实说,你家是不是有养小鬼的,还是你去哪学了降头术、放蛊术,还是床底下藏着一个小稻草人,每天一不爽时就拿大头针对它刺的。”
“又怎啦?你当我是宇宙绝世超级无敌美艳女巫师呀?”
萍,她不解的瞪着一双圆杏,矮头瞧着,坐在露天篮球场观众席上一脸没睡好的我。她似乎没听出我话里的抱怨,还以一种女巫的身份自居自豪着呢,彷彿,她真有本事倾倒众生,倾国倾城,叫所有天下的男人都倾巢而出,甘拜于罗裙下,为她倾家荡产似。哇,我怎也被她那狗嘴吐不出象牙的作风给毒害了,要命???
“去,等你身高够去参选中国小姐,我就承认你是宇宙什么无敌来着美艳女巫师。”
她似乎瞧出我一脸的疲倦,自动不再跟我斗嘴而怜惜的看着我:“怎么了?看你好像没睡好样子,要不要找个地方休息?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我因精神不济,像一个游魂似的,竟乖乖听从她的话被她手牵着,跟着她走了。这小鬼灵精平日嘴上不饶人,其实也有心思敏锐的时候,同学,不是做假的。有一次在课堂上,我就坐在她前斜隔壁的位置,那是经济学的课,共三小时三堂的课。第一堂课只见她的书在,人却不在位子上,第二堂才人在,我忽然想回头递张纸条,问她第一堂课怎不在?却只见她手上捏张卫生纸,偷偷擦着眼泪。
我大概了解是什么事了,还是一句老话,同学,不是做假的。原来是这样的;她喜欢上了也是我们班的一位男同学,这位男同学行事风格孤僻、不群,也可能正是这一点调调,吸引了萍的注意吧,至此青春洋溢的容貌上,若发现一丝不该属于她的忧郁,就便是跟那位男同学有关。
于是,我为了让她好过点,便第二堂课再也不听教授讲课了。从没写过诗的我,直要班门弄斧(前面说过,萍写诗是一把罩的),写了个“女孩,Don`tCry”的,像诗又不像诗的狗屁东西,写在纸条上,然后揉成纸弹朝她小脸蛋扔去。她中弹,一时错愕的往我瞧,然后捡起来打开来看。
只见她破涕为笑,差点没把她一惯爱笑的笑声,都随着鼻涕洒了出来。只见她笑盈盈的眼神,带点不以为然的嘉许,抿着一副“你这好小子”的一张嘴朝我示谢。就这样的,我们以后常走得很近,明的是上演小仇家的剧情,其实,就是会有意无意不期然碰在一起的。
“睡醒了?”
“嗯。”
这一睡,也把早上的课都睡掉了。此时,是在学校女生宿舍后面有条下山的小路上,一座有着大树荫凉,可以眺望整个大台北的石台上;平常人,连这所学校的人也鲜知有这条小路,也极少有人走过。
“你不说,没关系?”
“呵,激将法,谁不知道?”
突然一阵凉风习习,摇得枝叶起舞,吹在脸上好不快意,人也清醒多了。我开玩笑说:“宇宙啥来着的绝世无敌美艳女巫师,想必,这风儿是你施了什么魔法,故意吹来让我清爽又玉树临风一下,好让我,在解下一代武士的心防下,向你所在的地方俯身朝圣,招供,并宣誓心里头的话吧。”
说也奇怪,她竟不回嘴,脸上羞过了那么一下腼腆,瞧得人好不有点心动。我立时回神,知道必是这番浪漫话太杀人了,于是收住调侃:“好啦,我跟你说。”
“最近不知怎么的,我常作梦,也不能算是做恶梦,但是,醒来后那画面却可以很清楚的留在脑海,而且,会看到几张我从没见过的脸,还有一些比较补捉不到的场面。”
萍,她正聚精会神的竟不插嘴,虽一脸不解,还是想听我说下去。但人却好像怕会听漏了什么,而挨我得很近。
“我也无法明白告诉你,也无法分析很清楚,就像跳格,经剪接过的预告片,不断在梦里闪过,有时,也会突然定格,然后看到一些说不出似曾相识的风景,很美,又说不出感伤的风景。”
我没说谎,但确实隐瞒了一件事。在那个定格的画面里,远远的,有一个身影我瞧不大清楚,想当然尔,是位女子。我不想跟她说,非是因为怕她又胡说我是乱发春梦的,或怕她。而是,我深恐一旦把睹目此女之事说破,就彷彿,有一种将天人永隔的遗憾而会不能自己;为什么?我也说不上来,只想,她既然起始于神秘的梦境,就该让她归于不语中,轻轻去追思,魂不附体地去明察暗访,否则,会让她如一头见到猎人似的小鹿,猎人无心补杀,但还是吓跑了。
“没了。”
“就这样?”她一脸狐疑地重覆这段话:“没了,就这样?”
她也好像瞧出我必有隐瞒了什么似的:“好啦,老爷你也睡够了吧,我肚子饿了,不管,你要请我吃饭。”
“就只知道要我请你吃饭,也不见多长一吋丁点儿高来。你自己想办法张罗你的中餐吧。”
她突然跳上了我的背脊:“哈哈,我比你高了!驾,好马好马,还不快带我去找吃的。”
我无可奈何:“大便你要不要吃?”
她又恢复了一向的伶牙俐齿:“原来我家老爷,一向都是以黄粮粪土裹腹的呀?无怪乎,徒有一肚子占着茅坑不拉屎的学问,若孔孟再世,也不禁要甘拜下风啰,当然,都被熏死在地翘脚装死去了。”
我斥道:“又胡说八道了,别忘了,你正叮在大便上。”
“厚,拐弯骂我是苍蝇呀。”
一阵言语交锋,她突然变得安份起来了。我看不到她,却似乎感觉到,她正把脸贴在我背脊上睡了起来。也好,反正她个子小,不很重,驮她走一段路倒不是苦差事。只是……
我脑海中突然不知怎地,又想到了那颗“琉璃珠”,思及而不禁嘴里悄声默及。“琉璃???琉璃???”
“琉璃???流离???流离?”
“流离!”
城池上,谁在抛目俯瞰?但见远远金帐前的九旄大纛迎风狂飘着???前排铁弓长刀的步兵队,在奔走一个如蛇交错的阵型后,尘土飞扬里,但见似是蒙古装束铁骑,出奇不意于中窜出,势若狂潮而来守方兵士,如裂帛败絮,眼见抵挡不住,便急速撤退回城中。
为使守方兵士顺利退回城中,城池上,石矢齐放。
蒙兵铁骑一时受阻,人仰马翻不计其数。但见,几百身着腥羶战袍的蒙古武士,拥着一披挂金条闪耀的战袍的领袖,于后飞出。
只见那领袖挥刀前指,似有镇定军心的作用。蒙军调整了阵型后,步兵举盾正步迎前,欲迫近城池,便待攻城???那领袖在精锐武士围护下,依旧挥刀指挥蒙军奋勇向前。
咻!似是有支利箭破空射出。(我感到臂上来自筋络收紧又松开的匍动。)
只见那蒙军领袖身中毒箭。
蒙军一时大乱,群龙无首,一少年将领,于帐前下令鸣金收兵。
蒙兵退去。
手机声响!
“喂,谁呀?”
电话一端:“胡非!现在几点了?第一堂课刚上完,你现在快从宿舍赶过来,还可以赶上点名,不然,你旷课太多,就不能参加期末考试了。”
我有气无力:“喔,马上到。?”
电话一端讲话声音,不是别人,正是萍:“不对,你说话声音怎怪怪的,是不是人不舒服呀?”
我喉咙倒是有点痛痛的:“嗯,不知道是怎一回事,我好像感冒了,头有点晕晕的。”
萍倒是语气充满不安:“要不要去看医生?真是的???这样好了,你继续休息,我拜托班上男同学帮你喊到好了,反正这教授老糊涂一个,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只管听音辨人,有人喊就算有到了。”又接着说:“我上完课就去找你。不,你先告诉我,你还有哪不舒服的?我先跑趟药局给你买药。”
我一副满不在乎的语气:“喔,还好啦,就头有点晕而已。不必买药了,人躺躺就好了。”
“平日大男人一个,说啥来着,一生最欣赏的人物,不是金庸笔下乔峰来着,就是生性爽朗豪放的令狐冲大侠,我看你,根本就是窝在被窝里的抖脚虾,抖呀抖的咬着棉被不是大虾是啥?病到临头,还这么婆婆妈妈的,又没有要你以身相许,怕啥来着?”
我不禁要把手机拿离我耳朵一个距离,有点不好意思:“你说到哪去了?好啦好啦,随便你啦。”
象是在浣裳洗衣吗?
还是以葇荑抹些水来,好湿湿那迎风不驯的飞鬓?水草上,低空飞掠的不知是,不知是鹤呀,还是野雁的水鸟生物???
实在是因为那边天空一点一点在黄去,落日却金光万丈的,将那位湖旁女人的姿态镂刻出一个闪亮而说不出柔和的线条,而不巧暗去了她的脸庞。
散开的秀发???一下子安份,一下子又随风嘻闹而款款如一首流水旋律,只见她正要弯身俯拾沙石上的一样事物???
那东西好像很小,却极亮得刺眼我的视线正被那背景的太阳,炮烙得已快失明了。
而这幅景象???象是中暑的一阵晕眩,慢慢在视线里黑去???
别???别呀???
耳际传来轻声柔语:“好点了吗???”
我睁开了眼,两眼一时回不了神而犹兀自茫忙然的:“是谁?是你吗?”
“啊不就是我吗?你真是病昏了!”
萍将背包自身上除下,并将左手拎着的午餐与右手的药包,一并放在我的书桌上。
“是你呀???”
“疑?不对?听你这说话语气,好像是???好像我是另外一个人,你不欢迎似的。除了我,难道还会是谁?算了,好心没好报的。”
我象是心里事被点破似,有点心虚的:“没啦,你不要想太多,你也知道,我脑袋晕晕的,难免讲话,一时忘了给它添加“语”气。”我故意将这“语”字拖得很长:“不然,我再回答一遍好了:“是你呀,哇,好感动呢,看到你,就有如看到天仙下凡,不畏天谴,不辞劳苦,大慈大悲的,说什么,也要特地赶来救我这村夫莽汉一个,啊,真是苦了你了,呜???””
她噘了一下嘴:“少来了,谁不知道你油嘴滑舌的,正所谓,巧言令色,鲜矣仁也。没办法,这世风日下,小人当道,朱门酒肉臭,路有冻骨尸,却也不见冻死饿死你的,都只怪,孔老夫子说错了???”
妈呀,萍又开始她那乱用的“引经据典”了,我好奇问:“说错了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