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零八塔到了。青铜峡两山对峙,黄河水深流急。一百零八喇嘛塔正是背山面河而建。
老孟熄了火,我们也下了车,穿过树丛,才正要找路走上塔,却忽然被一个低沉的声音吓了一跳:
“施主,老僧恭候多时了。”
只见一位老喇嘛,领着一位女童趋步走向我们。我没礼貌的对老喇嘛开玩笑:“装鬼吓人呀,好玩吗?差点没拔刀砍人了!”
老孟向着老喇嘛合十代为致歉:“上师也来了?我这兄弟乃爽朗之人,难免心直口快、爱胡说八道来着,上师莫介意。还请问上师,如何得知今晚我们会到此处?好可爱的小妹妹呀。”
老喇嘛也合十朝我们礼敬:“呵呵,两位施主心胸豁达,皆属天真可爱之人,难能可贵,老僧是知道的。老僧今夜乍到,实想告诉两位施主,这一百零八塔里机关重重,险恶万分,切不可轻入!”
我听及此,好奇的问老孟:“什么?我们要进去一百零八塔?怎么进去?进去干嘛?你怎没跟我说?”
死老孟,不理会我的疑问,只顾对老喇嘛答腔:“上师告诫,晚生心领了。”却不再说下去。
老喇嘛一听老孟“心领”两字,倒“呵呵”两声起来:“老僧早知无法阻止施主之一意孤行,却还是善言以劝。既然如此,那么,请你那位兄弟走上前来。”
突然那位小妹妹喊出了声音:“非…哥……哥……”我吓了一跳,心想这小女孩怎么叫我“菲哥”?把我误认为台湾有名的那位综艺节目主持人,而且,他跟我又不像。后来听她接着补上一个“哥”字,我才听懂她是在叫我,不过,她怎会知道我?又声音怎会如此干涩带哑?我于是好奇瞧着这位小妹妹:
“小妹妹,你,认得我?”
那位小妹妹湿着一对眸子,漾着她这年纪,应不该有的忧郁。她瞧着我喊:“非哥哥,快去救璃姐姐呀,快!”
“莫忘流离情,还说人已非。”
“什么!你说什么!”我内心惊骇不已,忍不住冲上前去,握住了小妹妹的肩头:“你说什么!你再说一次!”
老喇嘛忽然轻拍我的肩膀。这一拍,颇有缓和情绪、镇定的作用,我回头神奇的望着老喇嘛。老喇嘛开口了:
“施主,别吓坏了小姑娘。”
当我恢复了心神,只听老喇嘛又说了下去:“这位小姑娘本是哑女,有一日,老僧路过青海,途经一个农村人家,便瞧见一位小女孩坐在门沿下,倚着门扉也直往老僧骨碌着眼瞧。老僧无心停留驻看,于是自顾自的走了。不想这位小女孩远远跟了在老僧后头,走了不知多久,直到老僧回头才发现。老僧不察,又自顾往前走,这位小女孩还是一样跟在老僧后头,老僧于是便知是有缘人了。老僧回头走向小姑娘,蹲着仔细打量她的脸蛋,以“他心通”联系上小姑娘的潜意识,方知她的一段前世因果。”
“我领着小姑娘上她家里,见着了她的父母,恳请她父母允准老僧收养三年,老喇嘛可以治愈女孩哑疾。她父母因家境贫苦,又向来礼虔佛门,于是信了老僧之言,谢过老僧,并叮嘱代为照顾,老僧亦与之约期三年之后,定还此女。”
那位小女孩不怕我刚刚是否吓坏了她,反慢慢走过来,手搭着我手臂,像亲人般偎着不放,我另一只手伸了过去摸了摸她的小头。老喇嘛又说:“为了不负所托,不敢让小姑娘轻身犯难,看来,老僧今夜也不免要跟施主一闯这一百零八塔了。”
老孟一脸喜出望外,彷彿得老喇嘛一人,便如获百万大军:“如此甚好!感谢上师鼎力相助。”
这是什么?这是在玩角色扮演游戏吗?有武士,有游侠,有法师,有矮人族,我不觉有点莞尔起来:“站在这儿,吹了许风说这些话,可不要变成了“风凉话”了?这一百零八塔到底哪里古怪来着?不像有入口可以进去,又,进去哪?”
老孟拍着我的背,示意我找路攀上塔,别问了。只听老喇嘛说:“第一层的第一个塔座后面有一个龛门,若老僧想得没错,入口应就在那座小庙附近。”
我与老孟攀上了塔,便直朝第一层塔座去。
老孟不断低身以探照灯照来照去,将第一层塔座堪察了一遍,也将那小庙扫了一遍,总是找不到有什么可疑的机关。
“君??”“天涯思君不可忘??”忽然将探照灯斜射上塔身,但见塔耳处似乎有一个细孔座。老孟要我蹲好马步,要借我的背上爬去瞧,“你好哇,死老孟,竟然把我当马骑。”。
老孟拿出烟包撕下一片纸,卷成细长的硬纸卷状插入孔座内,侧耳倾听,但觉微微有两下“卡、卡”细响,便抽出了纸卷细瞧,然后自身上取出簪盒,小心拿出了琉璃簪,将簪尖对准洞口轻轻横插进去,深怕损坏了这支簪,然后便拿探照灯朝那簪柄照去。
只见簪柄也有输水似的流光,往簪尖流去。
塔后的小庙里竟然传来石头磨动的声响!
老孟将琉璃簪抽了出来,惊呼的急忙从我背上跳了下来。我们一起跑过去瞧,没错,是有一个小地道。于是我们以探照灯往下挥舞着说:“上师,我们找到了!你们快上来吧。”
我边等他们上来,好奇的问老孟:“这是怎一回事?你怎知道那是簪孔?”
老孟说:“原来那支簪,是钥匙,簪身略呈蛇走形状,就跟一般钥匙的齿状,有异曲同工的道理。”
老喇嘛跟小女孩两个彼此搀老扶少的走了上来。在我们要进地道前,我问了小姑娘的名字:“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笑得一个一个字还不怎么溜地回答:“我叫“蓉儿”,有草字头的,你忘记啦。”
这小姑娘还当真以为我是她那个非哥哥。我又摸了摸她的小头:“小蓉儿,你待会要跟好哟,非哥哥会保护你的。”
一行人,正要从那入口地道进去,老喇嘛突然喊了一声:“等等!”
我与老孟回头瞧他发什么神经:“上师,何事?”
老喇嘛两眼,又露出他那神秘的睛光直往我瞧,然后说:“进去前,我要先稍稍拍醒胡施主的天灵,否则此去,九死一生!”
我听老喇嘛这样说,一时楞住,于是问老喇嘛:“上师为何对我脑袋有兴趣?是我哪里笨了,哪里不对了,要这样括我脑袋?”
老喇嘛“呵呵”了两声:“傻小子,老僧只是想拍开你的“武魂”罢了,不若此,如此险境重地,可容施主这般轻入擅闯,来去自如?”这老喇嘛也真是的,讲话还真文诌诌的。
“喔,“武魂”是啥东东呀?”我还是矮下身子,准备挨老喇嘛这一掌。
我以为这掌多大力,没想到只是轻轻拍了一下,跟摸摸头没两样,不过!
我竟一阵天旋地转。全身的这副披挂,忽然也像减肥用塑身衣似的,黏着肉紧绷了起来;又忽然一阵杀戮的战场画面扫过脑际,并听到大军交锋嘶杀的声音。“杀啊!”
“非兄??”
“非哥哥??”
耳际传来关切的声音:“没事吧,你还好吧。”
当我清醒过来,睁开眼,只见大家都骨碌着眼往倒在地上的我瞧。老喇嘛却一旁优闲地呵呵笑。我立即翻个身跃了起来:“刚我是怎么一回事?”
老孟略带紧张的语气:“非兄刚刚被上师拍了一下脑袋后,就忽然站不稳,跌坐在地上。没事吧,还好吧。”
蓉儿小丫头赶忙偎在我身上:“非哥哥,你刚刚吓坏了蓉儿了。”
我捏了捏蓉儿小脸蛋:“傻丫头,非哥哥没事!”这小丫头还朝我哼了一声哩,却红扑着脸,可爱之极。
挺直胸膛,我拍响了胸脯,弯身做了一下早操:“没事没事,神清气爽,好的很哪!呵呵。”又转身便向老喇嘛拜倒:“感谢上师!”
老喇嘛微微点头含笑不语,而老孟还兀自傻在旁边不明所以。我却不愿对老孟明说。
我刚刚的确想起了一些事了!却忍着泪,还放声大笑佯装无事;并牵起了蓉儿的手:“走,小蓉儿,我们一起去把你的璃姐姐救出来!”小蓉儿脸上的笑好灿烂呀,于是我们抢进了地道。
老孟还杵着一时忘了跟上,老喇嘛都提裳潜身进来了。
才进地道,便闻到微微霉味的气流,老孟慢慢左右摆动手上的探照灯为我们开路。地道阶梯,约莫在走了十分钟后便往上走。再走约莫二十分钟后,便现出一条有着转角的甬道。
“慢!”我打个手势,便将背贴紧墙,偷出一只眼睛,往转去右路的方向瞧。
没发现有异样,甬道尽头却似有一颇宽阔来着的厅堂。我脱下一只皮鞋(就是这么扯,穿着皮鞋又一副披挂的傻蛋武士),往转右的甬道使力扔去。
然后,便听到似乎是利箭破空的声音,自厅堂“咻!”地远远射来;射在转角处那面墙上,竟射穿石壁,箭翎还兀自狂晃不已,其力道之强可想而知。箭身上,似乎缠有银丝绢。我拔出了刀护身,抢身前去作盾牌,而老孟便去解那银丝绢,并瞧清楚那是一支钢箭。
摊开了丝绢,上头赫然也写有汉字!
“非西夏子,有入无出,日月星辰,神农指象。”
老孟手执着丝绢,边思考这四句暗语,让一行人也跟着纳闷了起来。
我依旧以刀护身向前走去,后头的人也随之跟上。
来到厅堂,探照灯打去,似乎是一片大水池。而我们身处的这一岸墙上,则摆满一整排的火把。我将一枝火把取了下来,让老孟用打火机点上。然后以这火为媒,将整排墙的火把都点燃了。
登时,厅内光火通明,我们也瞧见了,那是一面四方形阔的大水池,黑黝黝的水池,竟浮着整齐排列的圆石,每边各十颗,刚好有一百颗来着的圆石。每颗圆石,间格约有一个大步伐之宽。在自左数来的第六颗圆石右边,则是一条小走道,连到前方应是往前数去的第二颗圆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