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晴在野岛对面的沙发上落座,她身穿一套宽松的宝蓝色真丝便装,野岛发现宝蓝色特别适合可晴的气质,如同那弥漫在客厅里的那支曲子,透着淡淡的高贵的忧郁。
“你在观察我?”可晴不动声色地说。她把水烧开后,在上面的一个特制的器皿里倒入了碾碎的咖啡颗粒,经过热处理过滤的咖啡,飘溢出阵阵的浓香。
“确切地说是欣赏。”野岛看她娴熟地把咖啡煮好,倒进咖啡杯里。“你不会是专门为了这杯苦咖啡从水手岛来到这里的吧?
“是的,发生了一件意料之外的事。”
“你改变了主意我是说你要离开这座城市?”
“不,我恐怕要长期在这座城市落脚了,我继承了一笔财产,还有一个董事的位置。”
我是说她让你得到了你哥哥的那份“她改变主意了遗产?”可晴指的是毕水清。
“不。”野岛对可晴说了昨天发生的一切。
“的确是意料之外。”可晴看着野岛,“看来我得向你表示祝贺了怎么,你好像不喜欢这种结局。”
“是的,还有许多。”野岛耸了耸肩,发出一种难以言状的笑。
“这是命运,对吗?”
“你说呢?”
“我不相信命运,可生活中总有许多事让你无法用常规的思维诠释。”可晴的目光从野岛脸上移向后窗,暮色中,刘青灵那所大宅子显得格外得空落冷清。
野岛的视线也随着可晴的目光落在那所大宅子上,他的眼神有些迷离,苦涩。
不是吗?”突然,可晴回转过脸,冷“你失去了很多不丁对野岛这么说了一句。
在这里我认识了许多朋友。”野“可我也得到了许多岛一脸的动情,“他们使我感到了这个世界并不都是残酷无情的。”
“你的确相当宽容,而且还善于忍耐。”可晴似乎话中有话。
这时,只见那所大宅子在夜色中亮起了灯,野岛下意识地站了起来,走到窗前,大宅子的窗口透出灯光,乳白色的窗帘在风中卷动着。
“他们要结婚了。”野岛似乎在自言自语。
“不,我想已经不可能了。”
“你说什么?”野岛猛地转过身,眼里充满了惊愕。
你不知道?”
“怎么“知道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朱伟杰出事了。”可晴说,“三天前的一个下午,检察院带走了他,说是隔离审查,实际是逮捕。”
“为什么?”野岛着实大吃一惊。
“公司被骗走了一千万,责任在于他。”可晴告诉野岛,朱伟杰所在的公司是省外经委的一个下属公司,虽然朱伟杰是公司的总经理,但经营的过程中一直是挂着省外经委的牌子。
三个月前,朱伟杰和一个香港外商签订了一笔两千万的钢材买卖合同。一个星期后,香港外商将价值五百万的钢材运抵镇海,这批钢材质量好,价格优惠,在大陆市场极其看好。货到后,外商来电要朱伟杰马上将二千万资金汇到香港,对方保证十天内把货全部运达。朱伟杰相信了这位港商,他以为这港商是冯子奇介绍认识的,不可能骗他;再说,他认为在他没把款汇出去之前,对方便先运进五百万的钢材,说明这位港商是位讲信誉的人。然而,这回他被坑惨了,对方是个国际诈骗犯,他用了五百万的钢材骗走了朱伟杰的二千万。这二千万中有八百万是以外经委名义从银行贷款的,还有二百万是从几位好朋友手里筹集的。
就算是朋友不追究那二百万,单国家那笔八百万的贷款,不说判死刑,也够朱伟杰蹲个无期的了。
“他这回算是彻底栽到家了。”可晴说,“没人能够救得了他。”
“可以想想办法嘛。”野岛心里为朱伟杰着急,“你刚才不是说是冯子奇介绍他和那位港商认识的吗?”
“冯子奇推得一干二净,他说他只是介绍他们认识并没有介绍这笔生意。”
“这个混蛋!”
可晴告诉野岛,三个月前,朱伟杰的父亲离休退位,人走茶就凉。如果他老还在位,检察院再推迟几个月立案,朱伟杰还可以利用这段时间想办法赚回这笔钱或通过其他渠道先凑上这笔国家贷款。可是,人不在其位,事情就大不一样了。
可晴昨天和朱伟杰的律师通了电话,律师告诉可晴,情况很糟,就算最轻判个玩忽职守罪,也得坐上十五年监牢。“数额太大了,没人能救他,除非出现奇迹。”律师是可晴出面请的。
“我很难过。”可晴说,“不管怎么样,他是我的表堂哥。”
“找过毕水清了吗?”野岛问,不管怎么说,朱伟杰曾是她的丈夫。毕水清是个神通广大的女人,只要她肯出面,事情还是有转机的。
“他们之间的关系已经恶化了,包括和省委副书记夫妇。”可晴说了柳青青送劳教所一年的事。当时,为了这事,朱伟杰求过毕水清,柳青青的奶奶几乎给毕水清下跪,但毕水清就是不答应,她非要把女儿送进劳教所,因为女儿拒绝对她做出戒毒的保证。朱伟杰认为毕水清对女儿太专横太残忍了,为此,他和毕水清大干了一场,柳青青的奶奶也和毕水清动了一番干戈,双方反目为仇。朱伟杰出事后,毕水清别说是帮他,甚至连探视也不曾去过。
“刘青灵呢?”野岛的目光又落到那所大宅子上,他不知道刘青灵处在这种境地上会怎么样?
“她让我刮目相看。”可晴说,“我还以为像她这样的女孩会甩了朱伟杰投入其他男人的怀抱呢,可她不但没有,还在想办法帮他筹钱还那笔被诈骗的巨款。”
“她是个好女孩。”野岛并不感到奇怪,刘青灵会这样做的,“可那是一大笔钱呀整整一千万。”他难于想象刘青灵是怎么去筹这笔钱的?
“听说她要卖掉了这所大宅子。”
“找到了买主吗?”
“有几家,他们看中了这里的环境。”可晴说,“据说毕水清也对这块地皮感兴趣。”
听到这,野岛的眼睛眯了眯,突然向可晴提出告辞,“谢谢你的咖啡。”
第二天一大早,野岛到花店里买了一束鲜花,然后来到了刘青灵住的大宅子的门铃。“嗨,早上好!”野岛把花递给她。刘青灵的脸色苍白憔悴,眼圈是一道浓浓的黑晕。
“谢谢。”刘青灵接过花,“是从岛上摘来的?”她闻着花的芳芬。
“不,我离开小岛有二天了。”
刘青灵笑了笑,“我说过,住久了,你会感到冷清寂寞的。”
“不是这个原因,我喜欢那里,哪怕住上一辈子,我也不想离开的。”野岛的目光凝视着她。
刘青灵避开他垂下眼睑,有泪打湿了她长长的睫毛,“朱伟杰出事了。”
“我听说了。”野岛挽起她的手,“走,我们到屋里谈。”
原来,昨天晚上,离开了可晴后,野岛去看守所看望了朱伟杰,他的精神很糟糕,他几乎完全崩溃了,仿佛世界到了末日,“我完了,我死定了,我这一辈子算是走到头了。”才半个月没见面,朱伟杰已是形销骨立,整个儿瘦脱了形,像个落魄到极至的没落公子哥。
“别急,会有办法的。”野岛安慰着他,“重要的是你不能先垮下去。”
“不是我要垮,是没人能救得我。”朱伟杰后悔莫及地摇着一千万,我到哪去弄这笔钱呢?”
脑袋,“我太轻信了“我说过,会有办法的。”野岛握着他的手,“相信我,哥们。”
“谢谢,哥们。”朱伟杰看着野岛,自嘲而又戏谑地一笑,“恕我直言,如果你是你哥哥,我相信他会有办法,可你不说了,哥们,咱们算是一对大巫和小巫你也比我好不到哪里去,除非出现奇迹。”
“已经出现了奇迹。”野岛告诉了朱伟杰在他身上发生的事。是关于继承温世章遗产的事。
“真的?”
“哪还有假。”野岛说,过二天他就正式到公司上班了。
“老天有眼。”朱伟杰拍着野岛的肩膀,他的目光释溢着诚挚的光亮,“为你感到高兴,哥们!那娘们一定气坏了。”朱伟杰指的是毕水清,“小心,你在她手下不会有好日子过的。”
“她的确够厉害的。”
“还有那个冷面小子。”朱伟杰指的是李雪儿,“她好像和她搞上了,那家伙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我看他像个煞星。那娘们咒诅我中了刘青灵的邪才犯了死运,可我看她真要中了那煞星的邪呢。”朱伟杰一脸的深恶痛绝,“她把我的女儿送进了劳教所她是世界上最心毒手辣的女人!她比武则天还坏上一百倍。”他向野岛要了一支烟点上,“说真的,我死了倒也无所谓,我是在为我的女儿担心哪,青青再过几个月就出来了,天晓得她会把她怎么样?”
“你放心,青青不会有事的。”
“不,哥们,你是不了解我的女儿,她原来并不是个坏女孩,她要强,个性倔强,你越是想制服她,她就越和你较劲对着干。那娘们并不知道自己对女儿犯了一个致命的错误,她以为她可以,也一定能征服这世界上所有的人,可她疏忽了女儿的血脉中也遗传了她的这一秉性。我有一种预感,青青早晚要毁在她的手里劳教所仅仅只是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