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很平静,细数手掌中的年华一点一点的舒展开来,满是生的喜悦。子言在这里生活愉悦,赵婶对自己极好,完全是关爱自己孩子般一心一意对待着子言。
赵婶具有那个年代人的显著特征,除了刺绣别无所长,她紧紧抓住这唯一的生活技能每天起早贪黑的在家里刺绣,忍受着孤身一人的孤寂。苏州这些年刺绣的人数较以往减少了很多,年轻的一代都是读书去了,读不好书的心也野了,哪还静的下心来在绣布面前坐上一整天,怕是得直叫唤沉闷,脖子酸痛,腰痛,屁股痛了。刺绣是精妙绝伦的艺术品,很多真正的精品是经得住细细品味一番的;不例外的,艺术品的诞生总是折磨死人的。绣娘的时间往往都钉在绣布上了,一针一线变化出栩栩如生的图画来,精美无比,看得直赞叹。可是又有谁知道她们绣得眼睛痛的吃不消,脊椎总有问题,腰更是痛的不得了,浑身酸痛。起初是非常吃不消的,日子久了,疼痛有所缓解,可也留下了病根。对年纪大且又身宽体胖的赵婶来说更加不易,她的手太毛糙线总会被勾得毛掉,绣出来的东西糙得很,她不满意,就每次在绣前涂一层护手霜,可又嫌太油腻拿不住针,最要命的是她带着厚厚的眼镜看图案都还很模糊。摆在她面前的是永久无法解决的问题,她倒也不以为意。幸而,如今刺绣的价格和以前是比不得的了,也算是番安慰。
赵婶年纪还不很大,背却很驼,那么多的重担都压在她身上,全靠她苦苦支撑,子言全看在眼里,很自责,都是自己害的,若是没有自己,赵婶也还可以轻松些,不用这么赶命。子言除了把家务全部包揽下来,别的什么都帮不了,很久以前也不是没有学过刺绣,可总也耐不下性子端坐在那里细细的勾勒,绣得太过粗糙,又了无生气的,自己看得也不满意,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据说刺绣讲究细心,耐心,恒心,子言缺的很那。
好在上天看赵婶独自一人挨太多的苦也于心不忍了,就大发慈悲,给她送来了份在梦里都会笑的惊喜,可这事也同时促使子言更快的离开。
赵婶的儿子在某一个阳光明媚的下午风光无限的携着个貌美如花的女人回了村,惹得村里人议论纷纷。前段时间,子言刚回来那会子,子言父女俩成为人们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他们的归来让子言很快在众人眼里消声匿迹。他们回家住了将近两周的时间,搅和得天翻地覆,赵婶的耐心出奇的好包容得很。
儿子一派事业有成的归来给赵婶脸上添了不少的光,她低头了好几十年如今终于盼来扬眉吐气的一天了,因此格外光彩照人,乐得合不拢嘴,鞍前马后的为儿子儿媳端茶递水,眼里的笑意一不小心就溢了出来。她都没去想儿子几乎是在一夜之间完成由痞子到绅士的转化,心里就没有疑虑,究竟还是子言冷静些,事情不会那么简单的,怀揣着不安。
儿子极为难得的尽孝心,把忙前忙后的老妈拉住,恭恭敬敬的请她坐下,说是母子俩个好好说会话。赵婶一口答应的当儿儿媳很识趣的借故离开了,她果然是有事,一溜烟转到子言房间里,笑意盈盈的说有事要和子言商讨,很人性化的。
她来的那天格外张扬,仿佛自己是这世上最娇艳美丽的花,谁也堪比不了,笑容里透着傲气,姿势灼灼逼人。子言从看她的第一眼就只心存敬畏,数日来对她的只有客气。
“子言,在干嘛啊?哟,好认真啊,在看书呢,现在很少看到像你这样认真的孩子了,也难为你了。”她连门都没敲就径直进入子言房间了,顺势将房间里里外外扫视个遍:哟,地方可真寒碜呀,这呆丫头还真吃得了苦。
是谁那么欠扁的啊,看书看得正沉浸其中无法自拔,倒来打搅,真烦。子言很光火又不好发作听的这娇滴滴的话语立即明白是谁了,对她笑里藏刀的客套很不屑,淡淡的回了句:
“没有啊,只是看些闲书解解闷罢了,嫂子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吗?”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啊,子言看她笑的灿烂眼神却是转动不定,料定准没好事,瞧她这些天对自己忽冷忽热,阴晴不定的态度就背脊发凉。说来不知该开心还是难过,子言的预感一贯准的叫人害怕,或许是她天生敏感所致吧。
嫂子看面前这个小丫头对自己不大恭敬的样子也不恼怒,很有风度的样子,心里在暗骂:你拽什么拽啊,等下叫你哭还来不及呢,等着吧,看老娘怎么收拾你,哼!表面上友好极了,温柔的在子言身旁坐下,和子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了很多话,让外人产生亲密无间的错觉,估摸着好话说的也差不多了,到火候了,也就不再客气了:
“子言让我看看你的手掌,测下你的命运。”她说罢就抓起子言的手,凑到面前有模有样的看个仔细。
子言觉得看看也无妨,心里轻笑一声,命这种东西从来不相信的,哪怕注定悲惨也把握在自己手中,岂是手里那几条纹络所决定的,荒谬啊。
“子言啊,你怎么是断掌啊,没有婚姻线的,怕是以后的日子会不大好过啊。”她似乎很关切着急,心里却在偷着乐呵。
“嫂子,我早就知道啦,一个人过也挺好的啊,无拘无束的。”子言是断掌的事很多人都知道,早已不是埋藏手掌的秘密了,子言并不看重,有同学开玩笑说她克夫,嫁人就等于祸害人,她只一笑而过,无稽之谈罢了。她曾偷偷看过专门研究手相的书,上面提到断掌时说:断掌的事业线和婚姻线是同一条线,许多人误以为只是单纯的事业线,没有婚姻线,这一说是见识浅陋的表现。
嫂子说到婚姻线就兴趣大增,两眼放出可怕的光芒来,紧接着又看命运线,有板有眼的说道,“子言,线上说你这一生得被一户姓赵的人家收养,坎坷的命运才能因此而改观,婚姻线也会发生很大的扭转。”
“嫂子,你也相信这些啊?”子言笑着提出疑问,这一笑惹火了她,她以为是在表现对自己的不屑。
“嫂子有个朋友对这方面很精通,我也就跟着学了点,还别说真派上了用场。说来事情也巧得很,我正好认识一户姓赵的人家,他们夫妻俩人很和气善良不说,还有个高大帅气的儿子,品行很不错。子言,嫂子真心想帮你,我回头就替你说说,他们苦于没有女儿,一直想认个呢。”
“嫂子,你别开玩笑啊。”她是在打趣自己吧,不过说的竟很巧合,不会是赵轩家吧?不是吧?不可能啊?莫非她知道自己和赵轩的事,那她现在这样说又是出于怎样的心理呢?子言想不通,也着实担忧了。
“没有开玩笑啊,是真的,我都问过他们的意思了。”她也有不淡定的时候,一急,说漏了嘴。子言不是个聪明的人,可为了弥补不足似的,敏感的很,嗅到了些什么。
“嫂子,我还有一年多就能实习了,也算是毕业,很快就能过独立生活了,也不想再被谁谁收养了,你的好意心领了。”
“别这样嘛,我也是真心为你好,你毕业了毕竟也还小啊,社会经验不足怕会多吃亏的。赵婶再好也毕竟没什么见识,很多事没法为你出出主意啊,你去了哪里就不同了。”
子言听出她的弦外之音了,变着法口口声声逼迫自己离开这里,原来她还是看不惯自己,把自己视为眼中钉肉中刺,除之而后快。
“嫂子,我是时候过独立生活了,也老大不小了,总不能还跟个孩子似的,赖着人吧。”子言还是没能克制住情绪,刺了她句。
子言做好独自生活的打算,准备等下收拾收拾,明天就卷铺盖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