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促的好时光躲闪得太快,追赶不及,子言告别紫玉的当天傍晚干爸就风尘仆仆的回家了。
子言呆在房间安安静静的看书,看的眉飞色舞,忘乎所以。干妈在房外大声嚷嚷,说是干爸回来了,一连喊了几声子言都因过分专注而没听到。直至口渴才慢吞吞的起身去客厅倒水,恰好撞上了枪口,不幸连中几弹。
“子言,你在屋里干嘛呢,刚才喊你都没听到吗?”干妈大为恼火,见躲在屋里迟迟不出来的子言姗姗来迟,语气冰冷,脸上也毫无表情。这丫头笨到无可救药了,察言观色都不会,没看到干爸一副倦容,明显是要人关怀吗?
子言怔得停下脚步,睁着双无辜的大眼睛一脸不解的望着干妈,又诧异地望了眼突然闯进来的干爸,手中端着个空杯子,也不说话。
“子言,是不是不欢迎干爸回家啊,瞧你好像很不乐意的样子。”干爸用布满红血丝,肿胀异常的眼睛望了望完全傻掉的子言,冷不防丢出句话来,砸醒了子言一半。
“干妈不好意思哦,我在房里看书看得入迷,都没听到你喊我,你就别生气了,好吗?还有,干爸你也别介意可以吗?子言不知道干爸今天会回来,真是不该,下次一定提前迎接。”书中内容又精彩又搞笑,子言看的如痴如醉。道歉的话语中隐隐透露出不以为然的意味,灵魂还在虚幻世界中漂浮不定,没被猛喝给完全召唤回神。脸上的微笑被当做是嬉皮笑脸,不知悔改,更加惹怒了他们。好比给烈火添柴。
“你平时怎么管教她的,连对长辈起码的尊重都不懂,还看书呢,越看脑子越混。”干爸气鼓鼓的丢出这句话,狠狠瞪着子言,不屑一顾的冷哼一声。蓦地从沙发上站起来就往卧室方向走去。越看越越觉得他是神经错乱的情形,言行举止不受大脑的控制,子言想到这一点就想笑。又看到他肥胖的身躯在迅速站起的一刹那身上的赘肉都在晃动,再配上一脸火冒三丈的表情,十足像极了书中走出来的人物,失声笑了出来。
干妈愠怒的斜睨了眼子言,子言这才感到事态不妙慌忙收住笑容,赶紧乖乖闭了嘴。子言这一笑彻底把怒火燃烧正旺的干爸惹得怒不可遏,此时他犹如喷火的大怪兽,从嘴中飞出一团又一团炽热红艳的火球:
“很好笑吗?怎么不继续了,我现在让你笑啊,笑个够。这么大人了,脑子里一团浆糊,怎么搞的”干爸停在卧室门口,转过头来不无嘲讽的说道,说的掷地有声,余音在耳边“嗡嗡嗡”的徘徊。子言涨红了脸,双手偷偷握起了拳,眼睛毫不畏惧的盯着这个恶魔看,心里小声嘀咕:他怎么跟喷火龙似的,自己心情不爽就拿我开涮,我好像没做错什么事啊,干嘛冲我发火,脾气暴躁的要命,谁受得了。
干妈看局势危急,一场恶战一触即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到恶魔身旁,拍着他肩膀,好言相劝:“别和她一般见识,这丫头自小无人管束,说话也不知轻重。你累了快进房好好休息吧,回头我会教育她的”不知是干妈的话起来作用还是别的什么原因,恶魔神情缓和多了,随即昂起头大步流星的迈进卧室,干妈尾随身后,暗暗朝子言使了个眼色,子言会意的点点头跑回自己房间。
之前的一幕深深刺痛了子言,寄人篱下的滋味苦涩的形容不出,宁愿独自生活的艰难也不肯继续留在这儿受屈辱。
子言愤怒得快,冷静的也迅速,趴在书桌上一眨不眨的盯着日历上的日期,直看得泪眼模糊,数字都飘浮不定,荡在空气中以沉默的姿态挤压着自己,促使快些决定。
“我早告诫过你,你偏偏很我抬杠,现在你都看到了吧!你满意了吧!真不知你怎么想的,哦,哦,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还对陈天明念念不忘啊,怪不得处处偏袒他女儿。”咄咄逼人的话语冷嗖嗖地从隔壁房间吹进来,震得子言心头一颤,止住了泪水,“陈天明”这三个字勾起了子言偷听的欲望,这向来是子言所不耻的,现在也管不得许多了。
“求求你别说了好吗?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倘若子言换作是别家的孩子,我也照收养不误啊,她不过是个可怜的孩子,身世也够悲惨的。你说他没爹没娘的除了我们还能依靠谁呢?你就当作是做件善事吧!”干妈哀求的看着坐在床上满腔怒火的丈夫,满脸的焦灼,无奈,眼眶中沾满了泪水,只稍丈夫再说句重点的话就会泪流成河。
干妈已是尽可能压低了声音,可还是被耳朵紧贴墙壁的子言给听了去。子言不肯继续听下去,笑了笑,泪水却早已先笑容倾泻而下。也不抹干眼泪,而是着急的寻找手机和耳机,耳朵里很快被塞入耳机,抒情的音乐开到最响,反倒更加伤感,索性不再去听。像无数个失眠的夜一样,站在窗前透过厚重的玻璃望向一望无际的黑夜。面前矗立的是一幢又一幢高大的建筑物,它们发出比路灯还要寂寥的光亮,阻挡了视线。眼前的景象无疑在又一次提醒子言,这儿不是自己在农村的家。
原来他们是以怜悯的姿态居高临下的看待我的,好比收养别人丢弃的小动物。而所谓的爸爸呢,可曾管过我的死活,从小到大,对我的关怀照顾屈指可数,他的心可真够狠的。我能留在这儿不至于流落街头还全仰仗他的功劳。他和干妈什么关系我不感兴趣,只希望他快点回来带我回家就心满意足了。
子言低声呢喃,心乱如麻的不知怎么办才好。
喋喋不休的争吵不知什么时候戛然而止的,子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待到抽离出来四周已寂静无声。这突然的安静让人害怕,背后暗藏着汹涌的波涛,随时会席卷而来,扰得天昏地暗。
这一夜,子言睡得浑身酸痛,醒来的须臾明白战斗的一天又不期而至了,不甘不愿的接受了。失却拥抱太阳的勇气,朝它扮了个鬼脸。
“干妈,可以问你件事吗?我爸爸在哪里啊,你能不能告诉我。”子言逮着干妈,不假思索的把憋了一整夜的疑惑问出了口。干妈必定是知道爸爸身在何处的,子言对这点毋宁置疑。
“子言,昨天的事啊纯属误会,你干爸他太累了,心情又很差,于是撞见谁就冲谁发脾气。他这人啊就是这样,别放在心上,昨天可吓坏你了吧!”谁知干妈语调温和,与意料中的冷脸相待截然不同,说得又真切诚恳,子言勉强硬起来的心瘫软了一大片,剩下的部分摇摇欲坠。
“干妈,说实话,你和干爸费心照料我的这些日子我感激不尽,铭记在心,只是打扰你们太久,又无以为报,我羞于再继续住下去。麻烦你让我和爸爸联络下好吗?自从他失踪后我常常失眠担忧着他,他一去就了无音信,我想他快些回来。”子言一片动容,让人不忍心拒绝。想着大家好聚好散,唯一希望的就是从干妈口中获悉爸爸的近况并且联络上他,也就不必再打扰他们夫妻两个了。
干妈家条件优越,子言却一个劲的瘦下去。子言过得别别扭扭,浑身不自在,时常得小心谨慎,谨言慎行,免得说错话惹他们不开心。又得防着鬼魅般纠缠自己的干爸,长期以来精神压力巨大,不甚其忧。原先活泼,豁达,随性的个性被压制的变了样,人也敏感脆弱了不少,简直讨厌死了。
“你这孩子啊怎么那么倔呢?干妈以前不是告诉过你吗?我真的对你爸爸的事一无所知,爱莫能助啊。”干妈见悄然转移的话题失策了,只能避重就轻,一本正经,苦口婆心的劝着冥顽不灵的子言。心里想的却是:这丫头怎么那么难糊弄的,非得打破沙锅问到底,真是个麻烦,和她爸爸一个模样。
“干妈,你就告诉我吧!”子言不愿意就此放弃,紧咬着不松口,也不考虑干妈会以怎样的面孔对待自己。
“好了,好了,子言你别说了。干妈还有事要忙呢,这事从现在起不允许再提,知道吗?尤其是在干爸面前更是不行。”干妈忍无可忍,眉毛都挤紧在一块儿了。子言张了张口,什么都不在说,默默回房间了。
好不容易期盼来的周末过得凄迷无比,还不如去上学呢。在家度日如年,胸口发闷,想去看看近一周没见面的紫玉都不行,好想找她倾诉啊。可不敢贸然前往,一旦被干爸干妈知道了又要吃尽苦头了。他们老早就摆明讨厌紫玉,明里暗里也限制自己与紫玉往来。
但这么多的事搁在心里难受的要命,拿起手机编辑了条短信:紫玉,最近还好吗?你现在方便接电话吗?我遇到了些事,想找你寻求建议。”按了发送键,心绪安稳多了,把手机丢在一旁,整个人仰面朝柔软的床上倒去,满怀希翼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