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傍晚,持久闷热的天空发作起来,撕开了血盆大口,黑压压的一片逼迫而来,天地为之变色。顷刻间,雷电怒嚎,大雨倾盆。
蹲下身埋头痛哭的子言没有察觉到外界突如其来的变故,依旧忘我的哭泣着。车站的设施简陋,没个遮风挡雨的地方,四下里又很荒凉了无人烟的。
“你还好吧?”有个关切的男声想起,子言没有听到,更没有感知到湿透的衣服被一把大伞挡住了大雨的继续摧残。他弯下腰来,轻轻拍动子言因情绪激动而一上一下颤抖不已的肩膀。连拍了数下,子言终于有了反应,眼眶中噙着泪水,无助的望向面前的陌生男生。
“你别怕,我会帮你回家的,你要乘什么车,我对这里挺熟悉的。”子言泪流满满的样子叫他怜悯之心一发不可收拾,她是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小镇迷路了吧,恐慌回不了家吧,到底是小女生啊。他这样猜测着,心里甚至觉得有点好笑,现在的女孩子一个比一个娇弱。笑话归笑话,他还是友善的愿意去帮助她,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地方,一个女孩子生处异地的,碰上心术不正的人就惨了,自己很有必要护她周全。
“我无家可归,谢谢你的好意,我想我得走了。”子言感激的看了他一眼,旋即用手背抹干了眼泪,迅速的站起身,腿长久的麻木失去了知觉,迈不开步来,痛得低声叫唤。
“你没事吧?”他伸出手试图去搀扶住她,还是没有,把伞往前送些好不让她淋到雨。
“我很好,别担心,谢谢你。”子言忍着脚痛,故作轻松的回答,艰难的提起腿往前缓缓的移动,她要离开,不想再陌生人面前表现自己的软弱无能的一面,尽管他心存善意的想要帮助自己。
“哎,你别走啊,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家,或者告诉我你爸爸的电话,我帮你联络,叫他来接你。”他一步跨到子言身旁,伞罩在她的头顶,雨水滴答滴答的滚落下来,伞内的她安然无恙。
“我没有家,没有地方可以去,是个彻头彻尾的无家可归的人。”他的话触痛了子言的伤口,平常的问候对子言来说是种至深的伤害。子言没有去看他,冷着脸冷冷的说道,一个步子迈出了伞所在的保护区,只一瞬,雨就打落在她脸上,冰凉生疼。
“怎么会呢,快回家去吧,父母会担忧你的。”他觉得这女生无非是和父母闹了别扭,不肯回去,竭力劝说着。
“你不要凭主观意愿妄断好不好?你什么都不知道,不知道我过的是怎样的生活!”子言不知怎么就冲他咆哮起来,她觉得他把自己想得太肤浅了,什么都不知道就乱猜测,事实完全不是那样的。苦闷积压在心底太久了,子言迫切寻找到出口发泄出来,她完全忘记了面前站着的是个素未平生的人,她把自己多年来的遭遇,过的怎样的生活全说了出来,用很简洁语句。她不是为了得到同情或是什么,只是想说出来而已,面部表情悲愤激昂,手指颤抖着,身体快不能支撑了。
他没有生气,脾气出奇的好,静静的听着,悄悄靠近她,把伞打在她头顶。越听越对面前这个女生心存怜悯,从她口中得知了今天离家的缘由。
子言和爸爸积压已久的矛盾又因他输得精光而归拿子言撒气,一触即发,吵得很厉害,他气极了,失控的拿起手旁的凳子就往子言身上砸去,结实的木凳子发出钝钝的声音,啪的一声撞击到地面的同时子言的肩膀疼的麻掉,骨头快要断裂了般。子言没有躲闪也无法在须臾间做出敏捷的反应,挨了来自爸爸的重重一击,这一下打碎了父女俩人岌岌可危的感情。
空气凝固了几秒,肩膀的苏醒加剧了疼痛的来袭,好像看到伤口处的瘀青。子言隐忍的用完好的左手护住右臂,迈着大步头也不回的逃离了家门。爸爸嘴唇微张,他后悔了,想喊女儿回来,可又不愿放下面子,手在她越来越远的背后终于无力的垂下了。担忧女儿的心以狂躁的行为表达,他骂骂咧咧的用沙哑的声音挽留着:你今天出了这家门就别回来了,给我滚啊,老子白养你了,都是被你给害的,要不,我也不会是现在的处境。声音飘荡的很远很远,在炎炎烈日下增添了浮躁。子言把辱骂丢在身后,踏着疾步逃离了。
没几分钟,子言就离开了家门,乘上车任由它驶向未知的天地。半路下了车,来到一处陌生的小镇上,头顶滋滋滋冒烟的烈日漫无目的的走着。路边行人寥寥,路旁的绿化有气无力的低垂着头,所有的都充满了对夏日的懒散,厌倦。
子言怏怏的走在晒得软绵绵的马路上,不知该去往何处,家里是不会回去的了,那样的情形回去又是一番争吵,太累了,只求平平淡淡的生活,可是现在连这点都是奢望,日子何时是个尽头呢?会遥遥无期吗?自己的人生怎么会这样的惨淡呢,别人的青春年华留下的是美好的回忆,而自己呢?呵呵,子言苦笑着,摇了又摇头,朝车站走去。家是不回的了,去朋友家住几天清静的日子吧。
打定主意后,子言穿行在陌生的街头,寻找车站的影子。远远的望见了车站,欣喜的走过去,却发现身无分文,手机又没电了,路上没有行人,身处荒凉的地方,不知道有谁能帮助自己。想着自己即将被困在这儿,都是爸爸害的,逼得自己离家出走,心慌了,就蹲在那里哭泣,恰巧遇到从朋友家出门的他。
他听完后又说了很多开导的话,还把自己的联系方式给了她并说有事随时可以找他帮忙,现在带她走去镇中心找辆出租车送她回家。子言婉言拒绝了,刚才对他态度那么粗暴,他不介意还安慰自己,心生惭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