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李斯急匆匆走进郡府,向秦始皇禀奏征召童男童女之事。
“黔首皆害怕子女入海,杳无音信,不能回来,所以都不愿送来官府,抵阻情绪很大。”
秦始皇闻听怒道:“谁家有七至十岁的童男童女,不立即送到官府的,一律治罪!”
李斯急忙跪地叩首道:“大秦法律上没有这一条啊。”
“加上此条,立即加上!法律乃我制定,要为我所用,对我有利才行。否则,还制定法律干什么?加上这一条!对于顽强抵抗征召的,给予砍头之罪!”
李斯战战兢兢答道:“是,陛下,臣立即去办!”
“李斯,你立即传朕的旨意下去,琅邪郡各县黔首,凡家中有适龄童男童女者,限十日内送至官府,违抗者一律治罪!立即派人四处张贴布告,晓谕各处!”秦始皇给李斯又强调一遍,深怕李斯执行不力。
“李斯知道了,这就去办。”
次日晨,李斯、郡守坐镇公堂,等待百姓将自己的亲骨肉送来。但从早到晚,未见一人,二人未免有些着急。
郡守道:“布告贴出去一天了,并未见人把孩子送来,看来我要到城中去走一遭了,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请大人继续坐镇这里。”
郡守乘车来到大街上,见聚集了很多人,属下正在动员百姓踊跃把子女送到官府去,可是没有一个人响应。
郡守跳下车,登上高高的台子。他望了望下面,见台子下跪着一片三十岁左右的当地的百姓。
属下见郡守来到,立即退至后面。郡守对下面的黔首道:“诸位臣民,希望诸位理解皇上的一片苦心。皇上也是为我们大家好,才这么做的。一旦寻访到仙人,我们大家都沾光。皇上实行以德治国的方略,其德政是有目共睹的。再说了,你们的子女到大海上去寻访仙人,未必就一定出事回不来。希望诸位响应皇上的号召。”
跪着的人群中一位个头高大、浓眉大眼的汉子大声质问道:“什么以德治国,大家都沾光?纯属瞎扯!征召这么多童男童女到大海上去冒险,去送命,也叫以德治国?用残忍的手段征伐六国,大肆屠戮人民,也叫以德治国?而今天下统一了,没有战争了,按说百姓能过上好日子了。郡守大人,您看看我们身上穿的什么,我们口中吃的什么,我们夜里盖的什么?衣裳不能遮蔽身体,碗中野菜草根,床上麦秸稻草。再看看如今的皇上,金车宝马,绫罗绸缎,山珍海味。这还不够,每年还要费尽资财,出游天下。这些钱是从哪里来的?是从我们的身上来的,是从我们的碗里来的,是从我们的床上来的。所以,何谈以德治国!我绝不会将我年仅八岁的女儿送到大海上去卖命的,除非让我死!”
他这一通辩词,鼓起了大家的反抗勇气。另一个比较瘦小的男子操着沙哑的声音道:“我也决不同意把我的女儿送去冒险!她今年才七岁啊,还太小,体重还不到三十斤。到海上遇到大风就刮走了。我决不同意!”
郡守咳了两下,打断黔首的话:“看来各位是至死也不愿把自己的孩子送来了?哼哼,那好吧,我告诉你们,皇上刚刚传下命令,他修改了大秦的法律,凡不愿意或抵制交出自己的子女的,一律处以死刑!”
跪着的人互相小声议论起来:“这法律说改就改,朝则秦,暮则楚,完全是其手中的惩罚工具,还扯淡什么以德治国!”
“完全是挂羊头卖狗肉,说一套做一套!”
“人家是刀俎,我们是鱼虾,只有任人宰割了。”
“别说了!本守限你们于今日傍晚前把孩子送到官府来!”郡守震怒后,背手离去。
身后的军兵在郡尉的指挥下将人群包围,而后开始大肆搜捕家有童男童女而不愿征召的百姓,不久大街上被绑缚了数十人,刀斧手举起大刀,“咔嚓,咔嚓”两下,便将两颗人头砍落在地。站在周围的人,面目呆滞,毫无表情,人人如死灰一般,颤抖在那里,“咔嚓”又一个人头落地。
这时从人缝里钻出几个孩子,跑过去趴在尸体上放声痛哭起来。
“爹爹呀,爹爹,您死得好惨啊——”
“爹——哇——”
“哇——爹——”一阵嚎啕大哭。
一个头稍高点儿的小姑娘跑到一个被绑缚的中年男子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脖子:“爹爹,您受苦了。”
“爹不苦。女儿,快离开这里!”
“不,女儿不能走,女儿已经长大了,应该替爹爹分担忧愁了。”她站起来,转身对一旁的郡尉道:“请您放了我爹,我愿意跟你们走!”
“孩子,你,你……”父亲无奈地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儿。
“爹爹,我没事的,几个月后我就又回到爹爹身边了,到那时我再给爹做饭吃。从海上回来,说不定我还会给爹带回鲜鱼龙虾呢!”
“女儿宝贝,爹对不起你,你来到这个世上没过一天好日子,整天跟着爹娘受罪挨饿。”
“不,爹,女儿很幸福,很满足了。女儿感谢爹爹把女儿养这么大,今年我十岁了,应该为爹爹操点心了。”她满脸淌着泪水,后退两步,跪在爹爹的面前:“女儿给爹爹磕头了,女儿永记爹爹的养育之恩。希望爹爹保重,照顾好母亲和两个弟弟,女儿这就去了。”
说完把小脑袋触在地上,“嘭嘭”磕了三个响头,额上沾了许多沙土,沙土显然已呈红色。
她爬起来,拿衣袖擦干脸上的泪水,又高声叫道:“郡尉大人,快快给我爹松绑,我已经答应你们了,为何还不松绑!”
郡尉道:“你爹已违反了大秦国的法律,应当受到……”还未说完,旁边另一个人打断了他的话,凑到他耳朵上小声道:“大人,依我意见,其子女应征的,就不要再处罚他们了。不然,就有可能引起暴乱,大人没看见,周围人群,他们都在捏着拳头呢。适可而止吧,勿引起众怒。”
郡尉望望人群,果然个个攥紧双拳。
“哈哈,既然小姑娘愿意应召,就免了你爹的罪过。来人,松绑!”
走过去两名士兵,松开索绳,父女俩一下子抱在了一起。“我的好闺女,爹怎么舍得你去卖命啊!老天啊,我可怎么办啊!呜呜——呜呜——”父亲紧紧抱着女儿,生怕她立刻消失似的。
女儿不停地用自己的衣袖给爹爹擦着眼泪:“爹,别哭了,女儿兴许不会出事,不是好人有好报吗?善良的人家终究有善果。不要再为女儿哭泣了,打我记事起,爹爹从没有哭过。在女儿的眼里,爹爹是个坚强而勇敢的人,女儿以有爹爹这样的人感到自豪。母亲还在家等你呢,爹快回去吧,劝劝母亲,不要让她哭坏了身子。女儿这就走了。”
说完最后一句话,松开父亲,再次跪倒在地,磕了三个响头,然后站起,头也不回,径直走向不远处的征召处。
强行征召立竿见影,仅五天功夫,就抓来了五千余童,其中三千女童已经凑齐,男童还差几百名。李斯对郡守道:“明日,你我离开这里,亲自下去征召,必须一天完成。”
郡守只好答应。
秦始皇整日与徐福谈论求仙、长生不老的事,似乎自己已经找到了长生不老、可以成仙之灵丹妙药,所以精神格外愉快。
徐福则一面迷惑秦始皇,一面在心里盘算着:百艘大船,三千名童男,三千名童女,到大海上去,一天需要多少食物,一天需要多少淡水,这些必须计算清楚,计算仔细,不然就到不了目的地。谁知三座仙山在哪里,离陆地有多远?谁也未去过呀,所以马虎不得,万一找不到仙山,到了别的岛上怎么办?海中肯定不止三座仙山,还会有其它岛屿,而且更大的岛不在少数。对了,到了那些荒无人烟的岛上,我徐福可就是皇帝了,我就可以主宰一切了,什么东西都是我徐福说了算,什么事都是我徐福决定,再也不用向别人下跪祈求什么,再也不用向当官的点头哈腰,我可以自由自在地在那里干我愿意干的一切!我要让这些童男童女成为我的奴隶,开垦荒地,建设房屋,凿井挖渠,繁衍生息,我要把荒岛变成一个独立王国,再也不受制于别人。
他高兴得合不拢嘴:是啊,自己的计划就要成功,一旦自己踏上楼船,船开始游动,就通向了成功的路途了。但是,海上什么情况都可能发生,万一遇上暴风就很危险了。所以必须尽快找到荒岛,居住下来。我徐福虽为道士,至今四十多岁了,未近女色,可我也是朝思暮想啊!做为男人,谁不喜欢女人?道士也是人,也会干那事!你秦始皇有**佳丽三千,我徐福怎么输给你!而今我比你还牛,我有女童三千!几年以后,她们都将出脱的水灵如花,任我徐福享用,到了荒岛上,我就想办法将摇船的大人杀掉,一个不能留!他们活着,肯定会与我争夺这些尤物,要杀掉他们!他咬咬牙。
当然啦,金银珠宝必不可少,临行前我要向秦始皇提出来,至少需要一万斤黄金,珠宝也应越多越好。我要专门腾出两艘船,一船装运黄金,一船装运珠宝,到了荒岛上,这些东西都是需要的。我要用它们赏赐这些童男,让他们给我拼命干活,开荒种地,创造价值。
他心里高兴得灌了蜂蜜似的,他望了一眼面前这个号称天下第一的秦始皇,正闭目养神,不禁心里为他悲哀。人生如白驹过隙,谁也免不了一死,而且生死由天而定。他梦想自己长生不老,真是痴心妄想!真可怜啊!竟然为了寻找长生不老的仙药,被我徐福玩儿得团团转,被我操纵在股掌之中,愚蠢啊,太愚蠢了!看来声名显赫,不可一世的秦始皇不过如此,其实是个十分笨蛋的家伙!我给你找仙药?岂不笑话!有那玩意儿我还留着吃呢,能给你吗?“哈哈哈!”到最后,徐福竟然高兴得笑出声来,吓得秦始皇一下坐起。
“道长,为何大笑啊?”
徐福这才知道自己失笑,急忙作镇静状:“贫道又看见那个仙岛了。仙人们似乎正在向我招手,所以我就高兴得笑出了声。”
“原来如此!朕以为此次道长出海必有所获。”
徐福巧妙地掩饰过去,顺口答道:“贫道也以为此次应该有所收获,不会空手而回。请陛下放心等待些日子。”
“朕一定会在这里等待道长胜利返航,到那时朕还要厚厚奖赏你呢!”
左丞相隗状、武侯王离进厅:“启奏陛下,交给臣的任务已经完成。”
“二位爱卿辛苦了,这么快就弄齐了百艘大船?”秦始皇精神抖擞,喜出望外。
“是,陛下,一百艘楼船,一艘也不少,全都停泊在琅邪台下海滨。”王离答道。
“好吧,二位暂去歇息,待李斯、郡守征齐六千童男童女,就可立即上船出发了。”秦始皇心花怒放。
隗状、王离叩谢告退。徐福见二人退出,遂对秦始皇奏道:“陛下,贫道还有一事相求,请恩准。”
“道长快快讲来,何必吞吞吐吐?”
“陛下也知道,这次出海不知几日方回,所以,一干人在海上的吃喝饮用不是个小事,故求陛下下令现在就开始,把五艘船的船舱清理洗刷干净,灌满淡水。”
“这有何难,朕即刻命人去办!”
“陛下勿急,贫道还未说完,另外,应赶做一些炊具装到船上,再装上一些木柴木炭、石蜡、石油等燃料,以备在海上做饭食。”
“这个也不难办到!”
“还有,这次是去求仙人办事,因此,应多带一些黄金、珠宝、玉器等人间宝物献给仙人,以表陛下诚意。”
“需要多少?”
“黄金最保守估计也得一万斤,珠宝器物吗,装满一个船舱就够了。”
“好,朕立即传谕咸阳,命其运送黄金、珠宝来。估计十日就能运到。”
“贫道就拜托陛下了。若这些能满足贫道的要求,获得仙药就更没有问题了。”
“好吧,朕就立即去办!”
秦始皇话音刚落,李斯和郡守就进厅了,二人跪倒于地。
“禀奏陛下,三千男童已经召齐,一个不少,现集中在馆驿之内,请陛下视察。”李斯道。
“黔首有何反映?”
“黔首开始不大理解,后来都主动配合了,纷纷把自己的子女送到了官府,真是皇威浩荡啊。”李斯造假道。
秦始皇高声说道:“对付这些黔首你不能太软,必须来硬的!一来硬的他们都害怕了,就乖乖地听从号令了。”
“是,还是陛下有办法,为臣还差的远呢。”李斯叩首道。
“希望你郡守要下大力气安抚好民心,不要让黔首集合在一起造反,发现集结,就立即驱散。不听者该关押的一定要关押起来,让他们聚集在一起,事情可就麻烦了。朕的意思明白吗?”
“臣定铭记在心,并立即去做,决不辜负陛下的厚望。”郡守急忙叩首。
“齐地自古多盗,是强人相聚之地,所以要特别注意小心谨慎。你下去办自己的事去吧。上卿李斯暂时留下,朕还有事交待。”
郡守辞谢退下。秦始皇对李斯道:“奔波多日,辛苦你啦。但还有事要办,朕命你星夜赶赴到敖仓,从那里运来十万斤粮食,装到船上,并赶制一些炊具,调运一些木炭、木柴、石蜡、石油等用品,一并装到船上,这些都要在十日内办妥才行。”
“臣一定按时完成,不知陛下还有何要吩咐?”
“就这么一些,你快去完成吧!”
李斯告退,王绾入厅,侍立一旁。
“右丞相王绾听令,朕命你带人骑快马驰往咸阳,打开府库,装运一万斤黄金,十车玉器珠宝运来琅邪,务于十日内运到,不得有误!”
王绾接令,立即告退,领人驰马西去。
隗状、王离被召到近前,秦始皇命二人道:“你二人速派人将五艘船的船舱清洗干净,而后将船舱全部灌满淡水。”
隗状、王离领命离去。
大厅内只剩下了秦始皇和徐福。“怎么样?朕向来是说办就办,决不拖拖拉拉。道长所提十日内就可全部办妥。”
“贫道这就放心了。”徐福从草垫上爬起来,“贫道先告辞,过几日再来拜谒陛下。”
秦始皇从座位上起身,目视徐福:“请道长走好,用不了几日就可备齐,还望道长不要走远。”
“当然啦,贫道专心致志地等着呢,先告辞了。”徐福走到秦始皇对面,躬身施礼,而后转身走出大厅。
傍晚时分,琅邪山下的海边,阵阵海风吹来,拍打着停在那里的一驾马车的幄蓬,呼呼作响。左丞相隗状和武侯王离相对而坐,边饮酒边向外监督着众人。
车旁有一条小道通往琅邪山半山腰上的一口清泉。数百士兵担着大木桶来来往往,把泉水挑到岸边停泊的五艘楼船上,倒进船舱里。他们如蚂蚁搬家一般,一点一点向船上运送泉水。
隗状、王离跳下车登上大船,察看情况,当他们走到船舱上察看时,不禁惊呆了。五六百名士兵干了一天,竟然没把一艘船舱装满。遂命士兵加班灌水。
李斯率人骑快马,跑了一天一夜方到达了三川郡境内的敖仓。径直入内,唤仓守出来答话。仓守见是廷尉李斯驾临,哪敢怠慢,慌张出来迎接。
李斯道:“仓守听宣:皇上命令,从敖仓调粮十万斤往琅邪郡,即日装车启运,不得拖延,这是皇上谕旨。”
仓守接过秦始皇的谕旨,看了一遍,塞入衣服之中:“大人可带来车驾?”
“你这里难道没有车驾吗?”
“有是有,但恐怕不够用,十万斤粮食,需二十驾车方可同时运走。”
“你这里总共有多少驾车?”
“总共二十余驾,但有十驾已不能使用。”
“赶快派人修理,一边修理一边装车,不能耽搁,你估计十日内可运到琅邪吗?”
“不好说,在下没有向那里运过粮食,不知道路是否好走。”
“道路尚可,只是路途如此遥远,若路上车驾出了故障,就不好办了。这样,装完车后,你随队派上一些工匠,以便路上车坏时及时维修。”
“就按大人说的办吧,我这就去命人赶快修理有毛病的车驾,请大人到馆内歇息。”
王绾骑快马,奔驰了两天一夜,第三日方到达都城咸阳。他坐镇丞相府,立即找来治粟内史,宣读了皇帝的谕旨。
治粟内史问道:“皇上命人到海上寻找仙药,需要这么多黄金珠宝玉器干什么?这个道人是不是在欺骗陛下?丞相大人是否提醒了?”
王绾叹道:“虽然提醒了,但陛下已被那道人所惑,不听众臣禀奏,一心一意要立即得到长生不老的仙丹,我们都没有任何办法使陛下改变初衷。”
“在下以为那道士一定有诈,一万斤黄金,十车珠宝玉器,他万一遇上大风浪、海啸,倾倒在海里,岂不可惜?在下劝丞相大人再劝说陛下放弃才是。”治粟内史道。
“陛下的脾气你不是不知道,他一旦决定了的事情,任谁也无法更改。你我还是遵命行事吧,以免引来杀身之祸!”
治粟内史沉思良久,点点头道:“是啊,何必呢?你我都是陛下之臣子,都是为陛下服务的,宫中黄金宝物再多,也非你我所有,全是皇家财货,损失了也与我等无干!那就依陛下之命装车吧。”
王绾道:“君终于明白了此中道理,你我都为臣子,都是侍奉皇上的,只要皇上高兴,你我都应积极努力去做,不是吗?”
“是,丞相大人说得极是,在下这就去安排装运这些东西去。”治粟内史站起告辞。
咸阳宫内外停放了数十辆马车,数百名士卒将装着黄金玉器珠宝的木箱,装到马车上,摆放得十分整齐。日头偏西,几十辆马车全部装满,外面用绢布裹紧,用绳索勒紧,一支五千人的骑兵队伍也已集合完毕,等待丞相大人发号施令。
王绾和治粟内史乘车来到,二人跳下车,在各个装满财货的马车旁仔细检查了一遍,数了数量,无误后,治栗内史把列有财货清单的一排竹简递给了王绾。
“大人,所有的清单都在这里,请大人收好。”
王绾接过竹简:“多谢大人帮助,不然装车也不会这么快,我定在陛下面前提起此事。”
“不,大人,虽然在下将这些东西都装上车交给了大人,但在下仍觉像犯了罪一般,我实在为财货的去向担心啊!”
“咱们不说这些了,事已至此,我还是早点出发吧,以免超过了陛下规定的期限。就此告辞吧。”王绾登上自己的马车,高声命令军队、车队出发。
五千名骑兵一分为二,在车队前后护卫着,驶向城外,王绾走在车队的中间,监督着车队前后的一切动向。
琅邪山下,王离站在海岸边,双手卡腰,腰中挎剑,目光严肃。今天隗状没来,好像有点头疼发热,大概是前几日被海风吹感冒了。
数百士兵分为三队三条路线,向船上挑水,每一队负责灌满一个船舱。
天气逐渐变热,而且重体力劳动,士兵们都穿着露肩敞胸的短褂,但仍然汗流夹背,裤子被汗水浸透后,又被海风吹得半干,显出一道道白色的汗渍,如海滩上落潮后留下的垃圾。
干了一天,每个士兵都挑了上百担水,这一会儿实在走不动了,步伐慢了下来。有一个人体力透支,站立不稳,连人带挑子,一头触在了地上,昏迷过去。几个士兵忙上前,将其抬到路旁的草地上呼喊。还算命大,终于醒过来了。他仰面躺在那里,望着上面的蓝天,蓝天上飘着白云,海鸥在自由自在地飞翔,他的眼角滚出了几滴泪珠儿。
“你们怎么回事?还不干活去!”一军尉手持皮鞭跳将过来,挥鞭欲打。几个士兵拔腿就跑,去挑自己的担子。累倒的士兵躺着未动。
“你还不起来干活去!还躺着偷懒?”军尉不由分说挥鞭打去。打了三鞭,他也未动,仍然躺着,看样子实在是起不来了。
“长官,请你杀了我吧,我真的起不来了。今日我已经挑了二百担了,我实在太累了,我好想好想休息呀,我好想好想我的娘,不知她老人家现在流落到了何方,她一个人现在是怎么生活的?我很思念她。离开家乡时,房子快倒了,不知现在倒了没有?她会不会被砸伤?我很想她。娘,您来看我了?好,儿子这就跟你回家,这就跟你回家……”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最后只剩下倒气了。
军尉高举着皮鞭,没有抽下,他知道,再抽打他也不知道疼痛了。
过来几名士兵把尸体抬起,架到不远处的山坡上迅速挖了一个坑埋掉了。他叫什么名字,家住何方,没人知道。
秦始皇刚刚用过早膳,徐福就到了。“贫道拜谒陛下,今日可是第十天了,不知陛下准备得如何?”
秦始皇动了一下身子,答道:“请道长就座。”
徐福盘腿曲膝坐于草垫上。
“道长勿急,今日应该一切都会办妥。诸位大臣绝不会违反朕的旨意,这个请道长放心。”
“贫道不急,贫道只是为陛下急,早准备好早出发,早出发早回还,陛下可早日得到仙药,难道不是这样吗?”
“道长说得没错,可数量巨大,路途遥远,什么意外都有可能发生。朕以为今日必定运到,望道长再耐心等待。”
“五船淡水陛下可命人灌满?”
“昨日已经灌满。王离将军已向朕禀报过了。”秦始皇接着问徐福道:“道长出海寻找仙药,真的需要那么多黄金财宝?难道仙人也兴收受贿赂?”
“陛下有所不知,仙界实际上跟我们人间差别并不大,他们也要吃饭,也要睡觉,只不过吃的饭全是仙草仙叶,睡的是水晶玉床。仙界也有贵贱高下之分。小仙要想成为大仙,就要行贿,否则很难当上大仙,要等数百年上千年。若给管事的许多财宝,说不定几年十几年就可晋升了。因为小仙大仙的待遇相差甚远。大仙可直接进入上帝的宫殿去,聆听上帝的教诲,并且来回都有凤凰相负。小仙就不行了,出门要自己登着风火轮行走,既费力又费时。而且小仙与大仙的寿命也不同。小仙至多只能活一千年,大仙则上万年,相差十倍以上。所以,在仙界,送礼行贿之风也很盛行。”
秦始皇听后叹道:“原来仙界也是如此,怪不得道长需要这么多财货。”
“我们去到仙岛上求取长生不老之药,也不是张口人家就能给的。因为这种药产自太虚中的一座水晶山上,几百年才采摘一次,被大仙保管着。要得到它,就必须买通大仙。我们凡人是见不到大仙的,只能见到小仙,通过小仙去向大仙送礼方能得到,所以是需要花钱的。”
“原来如此,朕知道了,道长没有欺骗朕。好吧,就这么决定了,把运到的财货统统装到船上,以为备用。大秦有的是财宝,没什么可惜的!”
徐福一颗紧张的心这才落地。他心里道:好险啊,不是我及时应对,胡编乱造个神话,这嬴政还真会怀疑呢,财货、粮食运到立即装船,立即出发,以免夜长梦多。
李斯气喘吁吁地跑进厅来,跪地禀报道:“启奏陛下,十万斤粮食现已运抵海滨,是否装船?”
“上卿快快挺身,上卿辛苦了。”秦始皇激动得离座站起。“朕刚才还与道长交谈此事,既然运到了,就立即装船吧。”
“十万斤全部装上吗?”
徐福立即接过说道:“全部装上吧,多备一些,吃不完回来还是皇家的。”
“就按道长所言,统统装到船上,上卿再辛苦半日,之后朕再设酒宴相赐。”
“臣知道了,这就去海滨。”李斯告辞退去。
李斯退出不久,右丞相王绾就到了。未等王绾开口,秦始皇就高兴道:“黄金珠宝全部运到,现在何处?”
“车队在街上等待命令,这是清单。”
秦始皇接过竹简大概扫了一遍。“立即装船,快运到海滨去吧,上卿李斯也去了那里。”
“禀奏陛下,全部装船吗?”
“全部装船,丞相就去再辛苦一下。”
“那臣就去了。”王绾退到厅外。
徐福也站起告辞:“贫道也去海边看一看风浪,明日是否可以开船。”遂退出大厅。
清晨,从海上吹来了一丝凉风,拂在人们的脸上,六千名男童女童在徐福的指挥下依次登上楼船。这些童男童女上了船,还不时回头向琅邪山畔张望、挥手,其父母亲都聚集在那里,看着他们远行。数千双泪眼远远相对着,无语凝咽。
一轮红日从烟波中腾起,万道霞光洒向海面。大船起锚,缓缓离开海岸,驶向深海,不久便消失在了蓝色的水平线上。
转眼一个月过去了。时令已到五月初,秦始皇坐不住了。他带领众臣,登上琅邪台,向大海望,没有见到徐福的影子。傍晚时分,他垂头丧气地又领着众臣走下山来。
上卿李斯凑近秦始皇小声提醒道:“徐道长何时返回是个未知数,海上之事很难说,陛下不能再等了。许多国家大事正等着陛下回去处理呢。”
秦始皇不耐烦道:“再重要的事,朕也得等,寻到长生不老仙药是朕最大的事!”
李斯碰了一脸青,退到了后面,不再说话。
又一个月过去了,仍没有徐福的消息。秦始皇心急如火,命人抬着自己再上琅邪台观望。到了琅邪台上,他就面向东方跪下了,双手合拢,默默祈祷起来。群臣见状,也纷纷跪下祈祷。从早晨祈祷到晌午,从晌午祈祷到日落西山,哪里有徐福的船踪帆影?秦始皇只好被人抬着借暮色回到了衙署。
已是掌灯时分,王绾、隗状、李斯、王离等等众臣皆跪在了秦始皇面前,要求皇上早日离开琅邪郡,回归京师处理国事。
秦始皇无可奈何,方点头应允:“好吧,明日起驾,过彭城返回。诸位挺身,回去歇息吧。”
众臣这才站起,退出大厅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