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行至海宁,总算没有再生事端。陶菲菲和萧遥问清了清峨山的道路,倒是正好赶上明日太一真人的正寿日子。两人打马急行,路上不时碰到些江湖人士打扮之人,俱往清峨山而来,想是同为祝寿。
不想太一真人在武林中竟颇有些声望,萧遥和陶菲菲更多了几分慎重之心。山脚下客栈已满,陶菲菲和萧遥持了莫等闲的拜贴和亲笔书信,直接进了清虚观中。
观中客舍清净整洁,因是两位女客,迎宾的道童直接为她们安排了疏影院中的一间厢房,内设一床一榻,道童再三致歉,因来客太多,实在不得已,还请两位女施主将就安置一间房了。
两人谢过了,推门进来,见房间敞亮,也并不觉挤。萧遥将自己包裹放到榻上,让陶菲菲睡床。两人方洗漱罢,先前那迎宾的道童又带了一名女童过来,也是一身青色道服,梳着双鬏,见了两人先唱个诺,才细声说道:“小道清秋,真人知两位姐姐来了,极是高兴,即刻要见,两位姐姐还请跟我来。”
萧遥见小女童圆鼓鼓、红扑扑的脸儿,极是可爱,吐字却清晰板正,忍不住上前轻轻摸摸了她头上的小鬏鬏:“好啊,小妹妹,还请前面带路。”
女童前行带路,转身时略有些苦恼地偷偷摸了摸头上的小鬏:好烦恼啊,好不容易才梳好的鬏鬏,为什么大家老是喜欢摸我的头,会摸坏鬏鬏的。
陶菲菲见她苦恼,忍不住瞪了萧遥一眼,萧遥吐吐舌头,面色一整,规规矩矩地跟在她身后。抬眼见廊下还站了一名男子,想是看见她刚才一番举动,见她看过来,冲她微微颔首,眼中却带着一丝好笑地意味。
萧遥面色端庄严肃,目不斜视地走了过去,转过院门时,似听到那男子一声轻笑。想了想,问那小女童:“小妹妹,疏影院中还安排有男客住宿么?”
小女童摇摇头:“疏影院只安排女客入住,方才那位叔叔想是有年长女眷住在那里。”若是小辈或妻室,交予她们安排即可,只有是年老长辈,才会不避嫌地入院安置妥当。
萧遥觉得小女童聪明得紧,看她说话时她一侧嘴角隐现小小酒涡,顿时觉得手指头有些痒痒:真的好想捏捏她的小脸啊。
行了一盏茶功夫,方到主院,庭中种着几杆紫竹,一畸兰草,并无半朵时令鲜花。
太一真人坐在正厅主座,见两人来了,起身迎上前来,拉了一人一只手,细细打量:“小莫眼光极好,收了你们俩个好徒弟!”
陶菲菲大大方方回答:“真人过奖了,一来就夸得我们俩快找不到北了。”一面将随身带来的礼物呈给太一真人,“这是家师特意嘱咐要亲手交给真人的生辰之礼。”
说罢示意了萧遥一眼,两人一起开口祝道:“陶菲菲(萧遥)祝真人福寿绵长,慈竹风和。”
太一真人呵呵笑道:“好,好!”亲手将两人带到客座坐下,令童儿奉了茶,细细问起莫等闲的近况来,听闻最近入了鱼龙湖,不由感慨:“小莫从小就是个跳脱的性子,看不惯鱼龙湖仇九天的孤傲模样,与他文比武斗地扛了小半辈子,如今不知哪根筋扭了,却又拜人家为师了,那仇九天岂不是很是得意?”
陶菲菲含笑睃了萧遥一眼,含糊应道:“师祖如今性子也比较沉稳……”师祖哪里是得意,是差点被师父呕死呢。
萧遥不禁赧然。
闲话半晌,太一真人又留了两人一起用饭,格外添了一道蜜汁莲藕,一道鸡皮酸笋汤。萧遥第一次吃到正宗的淮州菜,颇觉可口,连用了两碗饭,又喝了一碗汤,方才满足地放下筷子,取茶漱口。
太一真人笑眯眯看着萧遥道:“好,小姑娘就是要多吃点,身体才好。那娇滴滴风一吹就倒的,容易多病多灾。”
萧遥见她语气亲和,思筹了一番还是开口说道:“真人,我与师姐在路上遇到过一名红衣女子,听语气似乎也是我师父的旧识。”
“红衣?”太一真人脸色微变,摒退了随侍的道童,急切问道:“那红衣女子,她说她叫什么名字?”
“那位女子没有说,只她也叫师父‘小莫’。还传了我和师姐一篇心法,却说还有半篇可向真人请教。”
“是红衣……”太一真人神色有些黯然,“她确实是我和小莫的旧识,从小一起长大,在一处学艺……”
萧遥和陶菲菲不禁愕然,那红衣女子看样子不过二十许而已,她俩只以为那女子是近些年与师父相识,没想到竟真是师父和太一真人的旧识,若是一处长大,岂非也有六十岁上下了?太一真人正是过的六十春秋大寿。
太一真人有些欲言又止:“红衣她……可是传了你们鸾凤心法?”
“正是。”
“唉,她……性子有些偏激,没想到倒与你们有缘,还将鸾凤心法传于你们。”太一真人眼神有些迷茫,似在追忆往事,半晌方才继续道:“此心法可采阳补阴,女子修习,于容颜体肤大有裨益。
只她经历坎坷……你们与她必然不同,须得让你们的夫君同时修习和鸣心法,才可阴阳和谐,共得真义。”
当下将下半篇和鸣心法一字一句传给两人,也不管两人是否难为情,督促两人即刻背熟了,又说了要义,才怅然一叹,似说于两人听,又似自语:
“当日我曾将和鸣心法递与她,她看也不看,径自抛还给我……她只道这天下间的男人十之**都如……那人一般,她只管得自己快活,还需和鸣作甚……红衣,到底是我累了你……”
语声渐悄不可闻,萧遥和陶菲菲面面相觑,陪着静坐不敢出声。
良久,太一真人恍然醒神,看着两人笑道:“人老了,一上了年纪就容易回忆往事。倒教你们两个小姑娘陪我这老婆子枯坐了半晌。”
想了想又向两人告诫道:“鸾凤和鸣心法讲究夫妻双修,双修此法,须琴瑟和鸣之时同时运功,否则易反损本源。只须得一次,此后自会自行运转。你二人不可心生邪念,须知抱中守神,道元合一,才是臻境。”
陶菲菲和萧遥应了,萧遥又问道:“若是不修此心法呢?”
太一真人微笑道:“即于普通夫妻一般。我只是怕你二人误入歧途,此心法双修却是于男女均大有益处。”
见时辰不早,两人欲告辞而去。太一真人犹嘱咐道:“明日怕大家都卖我些面子,来客较多,你们小姑娘若觉无趣,尽管让清秋带你们去后山玩耍去。”这才放两人回去。
是夜,萧遥和陶菲菲两人各上床榻睡了,却良久不能入眠,陶菲菲听得萧遥在榻上有转侧声,开口问道:“萧萧,你睡了吗?我睡不着。”
萧遥侧过身对着陶菲菲的方向应道:“我睡着了。”
陶菲菲“卟”地轻笑一声,转而轻叹:“想不到那位前辈名叫红衣,倒真是与她的人相配。”回想那丽人肌肤如腻,身材火辣,该挺的挺,该翘的翘,容颜艳丽,那一身大红衬在她身上,极是相得益彰,如此美人,万难与花甲之龄联想在一起,不觉颇为神往。
哪个姑娘不爱俏?哪个女子不希望青春常驻?陶菲菲也细细研究过养颜驻龄之药,只药效再好,终不能敌过岁月流年,这亦是自然之道。
没想到此番来淮州,会有这样一番事体,完全颠覆了自己的认知,私心下却也窃喜不已。
萧遥听她语气神往,不觉戏谑道:“菲菲姐,你不会是在想以后和姐夫双修那心法了吧?”
陶菲菲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才省觉过来,羞恼喝道:“什么姐夫双修的!小鬼头再乱说话,小心我刺你一身金针!”脑中却不期然晃过万璞存那张带着窘意的脸,不禁脸上微微烧了起来。
萧遥呵呵一笑:“唉呀呀,某人被说中了心事,欲盖弥彰啦!不过你不是说太一真人一生未嫁么,她怎知那心法大有益处?便是红衣前辈,也只是用前半篇心法采阳补阴,养颜驻容而已。”
陶菲菲呆了一呆,喃喃道:“想是记载心法的秘籍上说的罢。”
萧遥无语,那也没人实践过啊,故意逗道:“那菲菲姐你和姐夫以后好好试一试,看有没有那般功效!”
陶菲菲眼睛一转,反击道:“你那姐夫还是没影没边儿的事。倒是你,小鬼头,小心那什么杨公子把你留在淮州不放你回去才是真的。”
萧遥“嘁”了一声,不以为然:“他功夫不如我。怎么可能留得下我!”
“谁说他要靠武功来留你啦!你这不开窍的小呆瓜!”陶菲菲有些抓狂,师妹装男子当将军久了,虽记着自己是女儿身,却浑然不知女儿情,真是迟钝的可以!
“也不知杨政到底是何方神圣,”提起杨政,萧遥总觉得此厮给她有种危险的感觉,“心机深,面上惯会装,不过若想耍手段,我却是不惧他的。”
“我们下船那会儿,他看你的眼神,似乎眼睛里都要伸出钩子来了。”陶菲菲提醒道,“他行程匆匆赶回会宁,想是处理什么紧要事体,一旦空出手来,小心就捉了你去正法!”
“嗯,我们明日祝完寿就去寻药,免得节外生枝。喛?为什么要捉我正法?”萧遥一时不解其意,诧异问道。
“捉你正法就是……就是……”陶菲菲颇觉无语,一时不知如何解释,干脆嗓子一直抖了出来,“就是要你当他的女人!”
萧遥顿悟,幽幽说道:“菲菲姐,你也说的太直白了吧,你的矜持呢?”
说含蓄你又不懂!陶菲菲咬牙大恨:“榆木脑袋!朽木不可雕!不识好人心!等哪天被男人吃干抹净了,看你还敢揶揄我!”
吃干抹净?就是……就是像红衣前辈坐在万千红身上那般么?萧遥联想到那时所见,再想到自己可能会和某个男子如此,心底突然生出一片迷茫和惧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