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将近一年细致入微的辅导,抽丝剥茧的讲解,我兑现了自己的承诺。中考中,成绩烂得离谱的米洋洋最终拿下了全市第一百九十九名,虽说这个成绩肯定无缘北冥高中了,可也进了一所很不错的重点高中。
至于我自己,我说过,我要出类拔萃,我要扬帆远航,把从前的狼狈远远抛开。我也给了学校和校长承诺:一鸣惊人。
全市第一名的宝座自然落到了最破烂的中学头上,落到了一个最不引人注目的秋静身上。从此,许多人议论纷纷,秋静是谁,秋静如之何。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此刻的我真希望听到其他人议论秋静是个野种,是个私生子。如果他们肯咒骂,肯破口大骂,唾沫中的咒骂会驱使我更加执著凛然,挤压出我体内不可计数的潜能。
除此之外,我对自己的成绩,还有成绩的位置特别感兴趣。初中同学说这是虚荣心作祟。她们怎么会懂,这不是虚荣心,这是报复心里作祟。
第二名至地十名的席位牢牢地让北冥中学初中部囊括了。北冥毕竟是北冥,魁首的宝座不容动摇。
我注意到,第二名竟然是乔莎。她的凌厉同样不容动摇,北冥高中我们会相逢。风和日丽,还是狂风暴雨,我都会期待。一个强劲的对手,多么值得期待。
我们的竞争已经开始,第一轮我远远胜出:我的总分远远超过乔莎二十七分。上一届中考,秋允是第一名,他才比第二名多出可怜巴巴的一分。
拿着成绩单走出学校,伸开双臂,仰头凝视瓦蓝的天宇,闲庭信步地游荡,好得意啊。我伸胳膊,用一根手指叫了一辆出租车,打开后面的门,用名门闺秀的姿势上车,矫情地拍拍车座,因为我穿了一千多元钱的衣服。
司机问:“去哪?”
我冷冷地回答:“打车,打十元钱的,去哪里都行,终点嘛,还是这个地方?”
中年男司机楞了一下,往头顶上的镜子上瞧了瞧我。我根本不搭理他,他还是一头雾水,踩下了油门。
小时候,枫宁第一次教我打车就这么冲司机说:打车,打十元钱的,去哪里都行,终点嘛,还是这个地方?
那个时候,司机哈哈大笑说:下丫头,长大了,不得了。
可望不可即的羡慕和心酸。如今的秋静终于可以体会到枫宁当时万众瞩目的光芒了。
枫宁,姐姐真的爱你。可是,姐姐要享有你拥有的一切。
我的目的很明晰,我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为此而拼搏,为此而不知疲倦。
今天,我走出了成功的第一步。相信第二步也会如履平地。秋静有此信心,有此决心,有此决然。
很多人总是喜欢说感谢,什么都要感感谢。
我可不那样,我不需要感谢谁,我也从不认为自己欠下谁的恩惠。我不欠米雅,不欠米洋洋,如果没有我,她的女儿怎么可能考进重点高中。我不欠学校,不欠校长和老师,他们的无偿资助,无非觊觎取得一鸣惊人的业绩而已,捞一点可供吹嘘的资本。至于秋锟,我更不欠他了。不错,是他一直养活我,是要感谢他,可是,他伤害过我。算是弥补了对他的亏欠。
这个社会本来就是利益的交换。
不过,我承认欠一个人的情,用一生的爱也无法弥补,我欠枫宁的恩情。
因此,决定去监狱一趟,见一见枫宁的养父——枫铭昇。
这个晚上,米雅一家人替我庆祝。
他们选了一家高档酒店,包间——麒麟阁。叫了一桌子山珍海味,还有我从未吃过的鲍鱼龙虾。红酒,音乐,还有两位漂亮的礼仪小姐,身披喜庆红色旗袍,她们一人手里掐了一副对子,笑盈盈的把对子交给我。包厢屏风后面,再走出一位利益小姐,同样是喜庆的旗袍,手里端了个紫砂盘中,上面放了一个红包,这是酒店送给的奖学金。
米雅碰了我一下,大概我呆滞了许久。
“喜欢这幅对子吧?”她问,我点点头,露出一个甜蜜的笑脸。“小静呀,这可是你妈妈恳求司马前辈亲自提笔所写啊。”
哦,书法界的司马前辈,他的大名如雷贯耳。
这副对子除了淡淡的墨香,让人知道它是一副对子之外,再无半点引诱我注意力的地方了。恍惚间,根本就不知道它上面写了什么。
我的心里只有一副对子:有公心必有公道,有公道必有公制。
这是枫铭昇的座右铭,不知誊写了几百份。这个是枫宁对姐姐毫无保留的爱。同样,这也是我对枫宁的嫉妒,她有那么好的家庭,那么好的爸爸。她所有的东西,远远比我好出千百倍。
今天,我高兴才对啊。有从未吃过的鲍鱼、龙虾,有万众瞩目的艳羡目光,有米雅一家人送上的家的温暖。还有象征成功的红酒,悠扬的音乐,甜蜜的祝福,顺耳的恭维。
为什么,我心里还有一块冰冷的寒地,她释放出刺骨的寒流,冰冻那一点不敢溢出的情感。
我大吃,大笑。开开心心地夹菜个米雅,给米洋洋,给米洋洋的父亲。他们也夹菜给我吃。我吃下去的,如同一块火烫的碳。
米雅一家人其乐融融,柔情蜜意。他们有说有笑,他们发自内心的快乐,他们实实在在的幸福的一家人。
我不是。我是游离快乐之外的人群,游离家庭之外的陌生人。我不属于这里。
这个时候,本不该滋生那些隔膜的抵牾情绪。可是,我还是不可抗拒地想了。这融融其乐的欢声笑语中,我想起了永远躺在医院里的芷茗,想起了一个人在家里孤独寂寞的秋锟。我真是米雅一家人的成员吗?
如果我还是从前那个又黑又丑,又笨又愚的小秋静,她们一家人还会如此善待我?
不会,谁也不会。
那破碎不堪回首的岁月里,谁肯点燃一只木材给我取暖,谁肯送上一个温暖的怀抱。
一直以来,我孤独行走在荆棘遍野的荒原。身边除了呼啸的寒风,再就是荒野的孤寂。
那个没有温暖和爱的荒漠中,缺失得不单单是幸福,就连最可怜的尊严也土崩殆尽。我的生命等同于树根小洞内的蚂蚁,毛毛虫,遭人践踏、欺辱,却无力喊出自己的心酸和抗议。
我拿起一个折断的木棍,一个个碾死蚂蚁和毛毛虫。我可以碾死它们,原来,我还是比它们强,掌控着对于它们的生杀大权。从对蝼蚁的残忍屠戮中换取一点可怜的叫做尊严的东西。
有一个人例外,她见证了我全部的落魄、猥琐,她如我眼睛,用我的情感审视这个世界,她如我的感官,陪我共呼吸,共度风霜雪雨,共走过一段凄凉的窘迫岁月。
枫宁,姐姐真的忘不了你。姐姐不是个绝情的人,姐姐要让你明白一个道理,不要太单纯,这个社会绝不是童话世界中的雪原。
庆宴结毕,米雅一家人再三约我到她们家,我再三拒绝。
她们一家人做上宝马,一眨眼不见了影子。我一下子吐了,天昏地暗。肚子难受和心里纠结混同到一起,折磨了整整一个晚上。
到了第二天早晨还是晕晕沉沉。
秋锟早早就去上班了,厨房里放了尚有余温的饭菜,还有一张纸条,上面写:身体是革命本钱,病了就去医院。
我的一举一动,他早已洞若观火。
纠结还是温暖,怨恨还是原谅。真的很困惑。如果年少时,他能如此待我,我会感恩他三生三世。
如今——我真不知道。
今天肯定不会去医院。我已经打听妥当,今天是监狱探监日。
狱警们总是木雕那样,脸上不见丝毫的表情。我告诉他们说要探望枫铭昇,他们僵硬的表情松动了,他们没有问我同枫铭昇是什么关系,用礼貌的肢体语言引领我走过一条条门卡。
很长很长的路,四周布满了铁丝网,我在想,这些铁丝网会不会如电视剧里演的那样,上面通了电,不小心碰到就会电死。一个一个门卡都立了一个岗楼,有人持枪守卫。
人类真是一种充满了变数和运术的动物,谁会遇判到谁的未来。枫铭昇这样的人物,竟然也会沦落成阶下囚。
心中生气一丝哀愁。
我永远忘不了,那年他手持注满了开水的杯子,给我演示了个人生哲理的小智慧。忘不了他说过的每一句话。忘不了他的书法,还有他的座右铭。
一个比较宽敞的房间立,狱警让我做到木质椅子上,中间隔了厚厚的透明玻璃,玻璃那边也放了一把椅子。
这里是压抑的空气,许多情绪不自然地荡去了,想好的一些说辞也忘到九霄云外。
距离狱警离开十分钟的样子,玻璃那侧的一扇门开了。一名狱警,身后是一名囚犯:枫铭昇。
狱警示意枫铭昇做到我对面,然后狱警往后正步三步退,让出自由的空间。
枫铭昇瞧了我,再回头瞧瞧狱警。因为探监室里只有我一个人。他这才犹豫地做了下。
他的模样没什么变化,脸上多了沧桑和深邃。皱纹不算多,只是额头上有三道醒目的印迹,虽是阶下囚,依然不改充满智慧的风神。
“你是——?”他不认识我了,一点印象也不留。哎,看样子我的变化还真大。
我故意停顿了三五分钟,他还是想不起来。
“枫宁,她来看过你?”
“你是——”他如梦初醒,“你是秋静?”
这证明了什么?证明枫铭昇太聪明,还是说我和枫宁早已如影随形。
他不敢相信地遥遥头,那张雕琢了智慧的面容上重温了人性的温暖,他的激动可想而知。
“你担心枫宁吗?”我问他。他用叹气回答了,谁都清楚这个答案是什么,我只想亲耳听见从他口中说出这个答案。既然他丧失了这个勇气,那么,好吧!放过他这一次。
“枫宁,她来过吗?”这个问题上我拒绝仁慈,不依不饶追问。其实,我完全可以知道。秋允知道,他知道枫宁的全部。可是,我不敢问秋允,尤其问秋允关于枫宁的境况。
我开始怀疑,我来此究竟抱有什么样的目的,希望达成什么共识。
枫铭昇点头说:“来过几次。”
哦,果然如此。
枫宁,你一点也没有变。你的心里根本就不知道什么叫恨,这样的女孩如诗一样纯净,如梦一样童真。一个人大可以善良,但是善良中要学会狡黠。一味善良,抛弃狡黠,最终受伤受害的只能是你自己。最最无奈的是,枫宁她偏僻是这样的女孩。如果是别人,我才懒得搭理呢,可她是枫宁啊,怎么能让我安心!
“她恨你?”
“我不知道。”
枫铭昇聪明如诸葛,他怎么会不知道。那么,我告诉他:“她不恨你。”
我给出的这个答案,对于枫铭昇来说是一滴甘露。对于我来说是劫难,它会打破早已部署妥当的计划。
枫铭昇猛然来了精神,她希翼地盯着我。
“枫宁,她不会恨你。”我问他,“你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他上钩了。我要一步一步引他入瓮,把我的不安化成他的忐忑。让他饱尝心灵煎熬的滋味。
“你给了她天底下最美好的心灵,她不是不恨,她恨不起来。她不会恨,她不知道如何恨一个人。我承认,你爱枫宁。你知道这爱是什么吗?你的爱,会让一只凶猛的狮子温情脉脉如绵羊。”
这一定会灼伤他,要让他知道,他对枫宁的爱反而害了枫宁。他们怎么敢相信,他对枫宁的爱,摧毁了枫宁天使的翅膀,她飞不起来了。折翅的天使永远也不能飞回天堂。
如今的枫铭昇已经坠入凡尘,他哪有法术唤来云朵一片,变出一双翅膀,顺风浮向天堂。只有我——枫宁的姐姐,这个绝情的姐姐要用自己的幸福铸造一双翅膀,帮枫宁重换新生。
想到这里,我有点恨枫铭昇。
明明知道会刺痛他,越是这样我越是锋利,词如风霜,语似刀剑。
“你害死了枫宁的父亲。同时,给了她最美满,最睿智的父爱……”
“别说了!!!”他呼喊,咆哮。
我不是父亲,真想不到这句话竟有如此震撼里。
狱警走向他,征求他的意见,要不要继续。他摆摆手,示意无大碍。
好吧,我也尝试用谎言宽恕。谁让他有一个善良到了只会原谅的女儿枫宁,谁让我是枫宁的姐姐呢。
事实上,对于这个恨字,我恨不起来,尤其是恨枫铭昇。一个人一旦把宗教情节丧失殆尽,那么这个人不是魔鬼就是行尸走肉。枫铭昇他也许不知道,他就是坐在他跟前的,这个叫秋静的女孩的心中的宗教情结。荒漠岁月中,多少次绝望,多少次希望燃尽,而帮我驱散绝望点燃希望的火光,无疑是枫铭昇那个小小开水烫手的智慧,还有他几句在我看来绝对真知灼见的箴言。
“叔叔。”我换了称呼,“你恨过枫宁吗?哪怕一点。”
他激灵地一哆嗦,呆滞的双目射出两道睿智的光芒。
“秋静,你长大了。你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看起来笨笨的小孩子。”他说,“不错,我恨过她。如果不是因为她,我的命运不会如此凋敝。”
“可是,流沙苑当日,你完全可以纵容司徒博杀死枫宁,不上前干涉。人不是你杀的,你也可以心安理得。你为什么不?”
“我,我不知道,当时我很糊涂,我好怕——”他摇头,“我不忍心。她的哭声,足可以瓦解我。她的哭声,她的哭声让我见到了地域的可怕。”
哦,原来如此。原来心目中那个最智慧,最神圣的宗教情结也是那么纠结,无奈,不能自已。
不,我不允许自己相信这个真实。他和枫宁的生身父亲亚宁是老相识,他一定是太喜欢,太爱那个才有三岁的小枫宁,才会不顾一切救下枫宁。一定是这样。
“你爱枫宁?”
“我,没资格回答。”
“你担心枫宁?”不知为什么,我情不自禁地把刚才的问题重复了一遍。
这一次,他回答了:“担心,很担心。我无能为力啊。”
他用拳头狠狠擂打大腿。牙齿咬破了嘴唇,溢出了血丝。
“你不想问问关于我的事情吗?”
他摇头:“这么多年了,你已经长大了。你独立了,根本不用别人的关心照顾。”
他不问,那我说:“请告诉我一件事。”
“你说。”他有点蒙。
“你入狱前,你始终清楚我的境况。包括我和养父搬到了哪里,你全清楚?”
“不错。我调查过。”他很干脆。
“哦,那你干什么不告诉枫宁?难道你不知道,枫宁一直在寻找我。”
“怎么会不知道呢!可我不能告诉她。”他说。
“原因?”
“我要让枫宁明白,友谊是用缘分换来的,是用真心呵护的。不是用调查就能找到,更不是用权力就能索求。”
“那你干什么还要调查我?”
“这不是恶意。”他脸上露出一点愧疚,也许他脸上根本不曾表露出来,只是我心里这么认为而已。“你是我女儿最好最好的朋友,我要知道她这个朋友的背景。这是一个父亲为了女儿不得已而为之的无奈。希望你谅解。”
我谅解,不会责怪他。不是因为他的理由说服了我,而是,他情不自禁地且多次说了:我女儿,女儿。
他爱枫宁,他把枫宁视如己出。
决定来此探监的那一刻起,我就料到了一个要直面的残忍事实:我心中那个宗教情结岿然坍塌。
可是,我还是毅然决然来了。
我也千百次自问:为什么要来?
于是就有了千百个形态各异的答案,却没有一个可以说服我。现在,相信我找到了这个答案,我要证明一件事情:枫铭昇究竟爱不爱枫宁。
很好,我找出了这个答案:爱。
他的嘴动了三五次,犹犹豫豫。我猜想,我知道他想说什么。他不好意思说,还是不敢说?
那好,我来挑开:“你希望我能帮你好好照顾枫宁?”
“不。不是。”这的回答出乎意料。“刚开始见到你,我真有这个打算。现在,不了。我希望你不要这么做。”
“原因?”如果把“原因”换成“为什么”会好点吧。此时的情绪,我喜欢“原因”两个字加上一个问号带来的冷静和刨根问底的决心。
“你长大了,可是你也变了。”
“说说?”
“你的心机太重。”枫铭昇紧紧眉毛,“枫宁把你当成最好最好的朋友,是姐妹。如果是她从前对你好,你才帮助她,你把这些理解成一份回报,她知道了一定很伤心。”
“谁也不帮助她,你放心她一个人孤孤单单?”
“我相信,枫宁总有一天会长大。她很聪明,她很有灵性,她的品质和操守,一定让她幸福。”
哼!真这样嘛?
还有,秋静从不欠谁。不需要回报谁。包括枫宁。
我起身,该是离开的时候了。他没有开口叫我,身体也一动不动。
我还想问他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最适合放到离别时。
“我养父秋锟的工作,你安排的吧?”他猛然一惊,双目再次射出迷离的光。秋锟沉寂多年,成天醉酒寻衅,还多次让派出所拘留。纵然他再有才华,哪个单位敢用这样的人。再说了,他入职的那家单位又是非常有知名度的设计院,很多人挤破了脑袋也进不去,秋锟凭怎么就那么幸运呢?“对吧?”
枫铭昇也站了起来,双手握到一起。
“你果然长大了。还,有点狡黠。”
“贬义?”我冷笑。
他呵呵笑。算是笑容可掬吧。
“不错,你父亲的工作是我安排。”
“因为枫宁。你不想她见到自己姐姐的境况太悲惨!”
“不错。我还见过你父亲秋锟。他很爱自己的妻子,也很爱你。他妻子背叛了他,心理扭曲了点,他不知道怎么爱。他犯过错,他伤害过你,这些他都对我承认过。他希望弥补,希望让你有个圆满的家。他不知道怎么做。”
料到了,早就料到是这样了。只是,想不到秋锟有勇气把自己的错事一股脑吐出来。这样的勇气,秋静永远不会有。
不可思议的震撼。我迟缓了一小会儿。
“秋静,知道不?你是个善于工于心计的人。把身边的人,尤其是你的亲人,你把他们逐一看破了。人是要有心计。如果对自己最亲的人也施展心计,那就不好了。你是枫宁的朋友,我就希望你幸福,希望你成功。生命中有好多东西,它是不如阳光璀璨。可它同样是生命的不可或缺。至于枫宁,你愿意照顾她,我感谢你。如果不想,那么我恳求你不要伤害她。”
我扬起头,还是那种玩世不恭的冷笑。
走吧,是该走的时候了。
我推开探监室的门,扭头冲他喊了:“我不欠谁,不欠枫宁。我干什么,做什么,那是我的自愿,不是回报,不是勉强。”
枫铭昇脸上绽出了笑容。他的聪明,会知道这些话的含义。
走在布满铁丝网和岗哨的狭窄石路上,思绪让压抑挤碎。一个困惑始终没有拿出来问:枫铭昇为什么对枫宁那么好。
当年,小小之于廿宇,他并没有做些什么啊。廿宇之于小小,是那样的不顾一切,拼其所有。小小不幸病逝,是廿宇一生也不能抚平的重创。
再有,当年的秋静一无是处,枫宁干嘛要无微不至地关怀呵护她。
还有啊,枫宁之于秋静,她也真不曾做过什么。而此刻的我,为什么要下定决心,不顾一切地照顾她。
哎,灵长类动物中有一种生命叫神奇。它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爱,一种过滤掉社会功利哲学,单纯而原始的冲动。
我不知道智慧的枫铭昇能否把这神奇解释清楚。与其这样,不如不问了,把它装进自己的心中,静静回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