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人迹罕至的街巷内只有两个人:我和米洋洋的男友。
他的态度很倨傲,我向他言明了,要他离开米洋洋。他不屑地一笑,冲我问:“开玩笑?”
“严肃的问题。不是玩笑。”我尽量平静地回答。
“如果我不,你敢把我怎么样?”他动了火,夜色中露出血红的目光。
“毅然决然,你一定要离开她。”
“一定,你当自己是谁。告诉你,天王老子我也不惧。就不,看你能怎么样!”他开始耍无赖。
“你爱她?”我相信他不会爱上米洋洋。他是个情场猎手,嗜血动物怎么会爱上它的猎物。
“爱不爱,管你屁事?”
恶心的男人,真龌龊。
我把准备好的一万在他面前一晃。告诉他:“离开米洋洋,这些归你。”
“啥!!!!”他的惊讶令我毛骨悚然,少许,我缺失了自己的判断。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有如此剧烈的惊讶和排斥。
很快,我明白了他的涵义。
他一条腿狠狠地踢了一下身边的树干,往地下吐了一口痰,用一根手指头指指我。
“就这么一点钱!拿一万买我离开米洋洋!我呸——”他再次唾弃,似乎要打人的样子。“谁不知道米洋洋家很有钱,就拿这么一点碎钱,你们打发要饭的呀!”
无耻,败类。
米家的确是有钱人,虽然比不上司徒家族的富有,更比不上乔莎家天宇投资银行的富可敌国,但也算是富甲一方了。
“你说吧,多少钱可以打发你?”这样蔑视的言辞,他居然毫无感触。他大声喊:“最少五万。”
五万,区区五万就出卖了他的情感。如果米洋洋听到了这番言论,她会作何感想。可悲自己的遇人不淑,还是可怜自己的任性天真。她感谢有个疼她、爱她的妈妈吧。
我怎么也想不到,眼前这个男人居然猥琐到了顶点,他恬不知耻地拿走了一万块钱,还瞪了我一眼,把钱踹到衣兜里,掉头就走。临走时还叫嚣几句:“别忘了,准备五万块钱。不然的话,我可要天天纠缠她哦。”
当日,我从酒吧的经营款里拿出了五万。然后,用这笔钱收买了一个可以信赖的人,并交待了几句。
一个阴风怒吼的夜,一个偏僻IC电话旁边,突然冒出三个壮汉,把一个小子痛打一顿。
这下子伤的不轻,大概断了一根肋骨。我,轻轻地从IC电话后面走出来,蹲到他身边,用一根手指戳了他的肋部,就像他用一根手指头指着我那样,一样的嚣张和狂妄。他疼的大骂:“骚娘们,老子一定干了你。”
我的手指很恰如其分地,非常及时地戳到他受伤的部位。一次,两次,三次。终于,在第三次的时候他哀嚎地求饶了,如果不是痛的太剧烈,他肯定会磕头。
廿宇说过,千万不要侥幸地认为用羔羊可以填补土狼的贪欲,你给它一只羊,它要第二只,给了第二只,它还会要第三只,第四只,贪欲永远无止境。最好的办法只有一个,拔掉土狼的锋利的牙齿。掉了牙齿的土狼,你把一只肥羊放到它嘴前,也激不起它的欲望。
此后的第三天,我等来了米洋洋的电话。她开口就喊:救命。
我吓坏了,米洋洋万一除了意外,米雅怎么办?
最开始,我怀疑是那个男人实施了报复。转念一想,不可能。龌龊的败类男人哪有那么大的胆识。于是,我静下心里听完了米洋洋的倾述。
米洋洋怀孕了,就是那个男人的孩子。她不知犯了什么病,着了魔一样,非要把这个孩子生下来。
米雅知道了此事,她的愤慨可想而知。她把米样样锁在了家中,说什么也要打掉这个孩子。
米洋洋趁米雅离开之际,悄悄溜了出来。她要到一个无人的地方偷偷生下孩子,待木已成舟,再回来向米雅请罪。可是,她身无分文,她需要钱,足可以养活自己十个月的钱。
她想到了我,要向我借钱。
她用哭腔向我诉述:“姐,不管你理解不理解我,我真的爱他。计算他不要我了,我也有个他的孩子。”
“理解,我完全理解。”我赶紧安慰她。“需要多少钱?”
她给了一个数目,然后告诉了她的位置。
我没有准备钱,而是叫上两名可以信赖的朋友,奔向米洋洋的位置。同时,把这个消息告诉了米雅。
对不起,相信终有一天你会理解。
医院里,人流室,米洋洋冲我破口大骂:背信弃义。小人。混蛋。王八蛋。畜生。刽子手。
我走上前,抡起巴掌狠狠地抽了一耳光。不知是打醒了她,还是打晕了她。她不再嚷嚷,眼睛噙满了泪水。
“米洋洋,你不配是米雅的女儿。米雅那么要强,怎么会有你这种女儿。妈对你的要求是为了你好,那个男人是什么东西,情场老实,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爱。”
“你还要生孩子,你疯了不成。你多大了,该懂事了。最爱你的人是妈。”
“妈让你干什么,你要听。妈是对的,妈是为了你好。你这样作践自己,妈有多伤心。”
米洋洋的视线有点怪,不茫然,却没有看我,而是投向了我的身后,她掷地有声地说:“妈让你好好学习,你听了嘛?妈让你留学,你听了嘛?妈让你放弃酒吧,你听了嘛?身不由己,身不由己,你懂吗?身不由己!”
这些话,有的放矢地刺痛了我。显然,这些话用来攻击我,却是说给我身后那人听的。
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米雅了。我听到了她熟悉而亲切的脚步声。
米雅的目光沮丧,她瞥了一样米洋洋,那是凝重的失望。她瞧了一眼我,同样是失望。
道理我都懂。就如米洋洋表达的那样,很多情况,也许,我们真的身不由己。
米洋洋让人推进了人流室。
米雅靠到医院走廊冰冷的墙壁上,隔了余温尚存的躯体,另一侧是早已冰洁的心。她颓唐地闭上双目,唉声叹气。
“哎,经历了这么多,希望洋洋她能早一点长大吧。”她的语气很虚弱,这是她的一厢情愿。至于真正怎么样,谁也说不好。
“飞机票已经订了,下个星期,我们就离开这里。”
明明知道她们要走,要离开这里。可听到了这个消息,我的心还是一揪,很悲伤。她们憧憬的那个未来,不正是我的梦想!我多么希望能同她们一起,到一个有高度文明的国度。
我看了一样米雅,她依然闭目。
她说:“小静,你也要快一点成长起来。你知道不,只有把你介绍给身边的朋友时,说你是我女儿,我才会有自豪感。不要让我失望!”
快一点成长起来。我清楚这个成长的含义,其实,我多么希望能同你们一起啊。
可是,完成自己对自己的承诺之前,我不能。
这之前,我不会放弃枫宁。
“小静,妈还要提醒你。帮助别人没有错,因为帮助别人而疏忽了自己,冷淡了自己也不错。可如果,因为帮助别人而陨落了自己,那就……,你会后悔终生。你要懂,生命只有一次,生命是上苍的恩赐,莫辜负了。”
米洋洋走出手术室肯定不想见到我,于是,我先离开了。
大概冬天的缘故吧,心情一点也不好,乱糟糟。昨天落了一场小学,地面染上一层白茫茫。踩到上面,没有什么实际的感觉,心里有点冰凉感。
我选了一个大大的树墩子,直接就坐在了上面。上面的浮雪也没有掸去,很凉很凉。呼呼的北风,风虽大,却不是太过于肆虐。
记得我读初三那会儿,秋允读高一。北冥中学举办的那场辩论会,我依然记忆犹新。电台直播,我听了全场。
未婚妈妈,你有权打掉腹中胎儿?
秋允选了反方:未婚妈妈,无权打掉腹中胎儿。乔莎选了正方:未婚妈妈,有权打掉腹中胎儿。
这场辩论赛,最抢眼的人自然是秋允和乔莎。说白了,这就是他们两人间的博弈。
辩论赛,一次智力的游戏而已。除了我,所有人听的是智慧和辩才。可这场辩论赛放到乔莎和秋允身上,尤其是他们占居的立场,似乎颇多玄妙。
乔莎毅然决然地坚守自己的立场,打掉腹中胎儿。她滔滔雄辩,风度翩翩的外表下面,潜藏了太多的恨之入骨,咬牙切齿。比赛而已,干嘛如此大动干戈。而且,她把这攻击性很强的内心语言深深潜藏了。似乎,她骨子里有一股无名的怒火和悲愤。
至于秋允,他用自己心灵的坚守和发自内心的爱在辩论。他告诉所有人,生命珍贵,哪怕是一个腹中胎儿,同样享有生命的尊严和不然侵犯的权力。
生活中的秋允的确如此,他对生命本身的珍爱,远远超过了他对自己的珍爱。
我就不一样了。我刚刚把一个上苍的结晶,一个不曾来见到这个世界的胎儿推上了绞刑架。如果那个胎儿有一点点的灵性,那么,它一定会向我索命。
米洋洋面对的是一个强大而残忍的秋静,不然,她肯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孩子。
此刻,我真想知道生身妈妈生下我是个怎么样的境况。她一定面临选择的矛盾,生下,还是放弃。在保护和戕害的天平上,用情感和理智权衡最后的抉择。
最后,她选择了生下,击败了戕害。她生下了我。
可是,她是没有放弃我,却是抛弃了我。她选择了嫁入名门,享受她的幸福生活。
而我,一叶孤苦伶仃的扁舟,独自一人飘荡。
如果当年她戕害了幼小的胎儿,就不会有今天的秋静。没有了秋静,谁帮枫宁啊!
想到这里,我竟然不恨那个生下我的女人了,反而很感激她。感激她无意中帮助了枫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