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诺似乎在做梦,一股淡而芳香的味道缓缓飘来,梦中,似乎开满了遍地鲜花。
漫无边际的花海里,她躺在柔软的花朵上,整片天空,似乎都被花朵包围,在这花海里,苏诺缓缓闭眼,一片安详宁静。
突然一切都消失了,世界恢复了纯白虚无。
“你是谁?”
轻飘飘的声音似乎是从心底发出来的。
苏诺如同倒在了软软的云朵里,身子疲累的连一个个手指头都懒得动,眼皮重的如坠千斤,脑子似乎是被施了魔法一样,毫无思考能力,只能随着那声音无意识的呢喃。
“我是谁。”
“你是苏诺。”
“是啊,我是苏诺。”
苏诺无意识的跟着那个声音重复的一遍,突然觉得一阵阵困倦,再也没了想法,什么梦境,什么声音,统统都消失不见了,苏诺陷入了深度睡眠中。
“……前尘尽忘,她已经适应了现在的身份,你可以安心了。”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仿佛就在耳边。
苏诺一动,这才听到是梅婆婆在说话,不过她睡的迷糊,梅婆婆的声音又压的有几分低,她也没听清。
揉了揉眼睛,从躺椅上坐了起来,一件衣衫从身上滑落,看着沉沉夜色,这才发觉,居然都晚上了。
看来自己这一觉睡的挺久的……梦境中的一切,早就忘得一干二尽了,只是更加清晰的记得自己叫苏诺,有个哥哥,叫苏钰泽。
听到动静的两个人都停下了说话。
“阿诺,你醒了。饿了吗?”苏钰泽走了过来。
“别,别,别过来。”苏诺吓得直往后退,缩成一团。
理智上他是自己的哥哥,从小相依为命,他又是因为救自己才成了这样,她应该扑上去,感谢哥哥的付出才对。可是,她记忆全失,对这个哥哥除了陌生还是陌生,看到他的样子,苏诺满脑子只有害怕。
“阿诺。”苏钰泽的脚步一顿,“好,没事,我不过来,你别怕。”
他努力放缓声音轻声细语的哄着,试图让她放下戒备,“阿诺,你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的。”
可惜他这副鬼脸,即使语调再温和,也不过是增添阴森罢了。
看着他腐烂不堪的脸,苏诺几乎是下意识的一步跳下椅子,迅速窜到了梅婆婆的身后,动作干净利落,一气呵成。
苏钰泽一怔,看着躲在梅婆婆身后的她,一脸厌恶与恐惧,隔了一秒,才有些不自然的站直身子,“对不起,阿诺,我又吓到你了?”
苏诺本是下意识的动作,等听到苏钰泽的歉语,她才知道自己这个动作有多伤人。
即使她努力忽略,可心头还是涌起一股莫名的愧疚。
这是哥哥啊,血脉相连,为了自己才变成这样子的哥哥啊。或许不知道真相前,她还可以心安理得的惧怕他,可是现在,她怎么能?
努力想为自己的动作找个合适的借口,可是,脑子乱成了一团,她害怕他,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幸好苏钰泽也没有为难她,很快就调整了心态,依旧好脾气的道,“阿诺你身子刚好,不要乱跑,等会记得早点回去休息。婆婆,我先走了。”
最后一句话,是对梅婆婆说的。说完,也不等苏诺回答,便转身出了院落,脚步微有几分凌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
“可笑啊。”
一直冷眼旁观的梅婆婆,突然这么似嘲似叹的感慨的了一句。
苏诺心里明白,凭她对苏钰泽的维护,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肯定惹怒了她,果然一开口,就阴阳怪气的。
苏诺本就满心纠结,不免有些心虚,却又不愿示弱,“你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梅婆婆自然不会给她留面子,不温不火的开口道,“就是笑你哥瞎了眼,才会救你这么个白眼狼。要我说,你这种无情无意的东西,就该让你死了算了。”
那指责的口气,就差没有直接说让她去死的话了。
苏诺本来还有点小内疚,觉得自己这么做,的确有些过分,可是被她一骂,那点微末的愧疚,立刻就荡然无存了,当下就梗着脖子强词夺理道,“我又没让你们救,再说,他是我哥哥,他救我是应该的。”
不过到底底气不足,只能外强中干的故意装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样子。
“应该?”梅婆婆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一样,仰头桀桀怪笑了一阵,才直视着她,目光凌厉,似乎是要看透她为何能如此狼心狗肺的说出这种话。
“你说这话,你还有一点人性吗?”
苏诺心虚的躲闪着目光,不敢与之对视,狡辩道,“我,这是哥哥的事,要你管!”
“是,你说的对,是我多管闲事。”梅婆婆冷哼一声,竟看也不看她一眼,直接就摔门进屋了。
看着“呯”的一声闭合的木门,苏诺又气又怒,更多的却是委屈,当下也气哼哼的转身就走。
等到一个人负气的走出了院子,她不免又有些后悔了。
此刻不甚明朗的夜色里,淡淡的月光被乌云遮去了一半,被月色拉长的树影,好似张牙舞爪的鬼魅,她吓得缩了缩身子,有心想退回去,也许道个歉,梅婆婆或许还是会原谅自己的。
这么想着,苏诺回头,正好看到梅婆婆屋中暗下去的灯影。
切,有什么了不起!本姑娘还不求你了。
小性子又被激起来了,苏诺也来了脾气,当下,再也不想什么倒回去的事,硬着头皮就往前走。
树影在夜风下摇曳,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夜鸟的怪叫。
后背凉飕飕的,总感觉背后有一双眼睛,跟着自己,她紧了紧衣服,壮着胆子脚下飞快往前走,不一会儿,快走就变成了小跑。
好不容易看到了若隐若现的山洞,她几乎一头扎进了洞中。
暗夜中她没看到的是,有个身影一直守在洞外的树丛后,直到她安全进到山洞后,那个身影才放心的转身往回走。
本以为会黑洞洞的山洞散发着淡淡的微光,略微消去了她的恐怖,几步奔到床上,苏诺用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才觉得安全了些。
眼睛扫到一闪一闪的灯光,她很快就明白过来,肯定是哥哥刚才来过了,怕自己怕黑,这才点着灯。
想到这里,心里不可抑制的升起阵阵暖意。
这样细心体贴的哥哥,从前自己应该很幸福吧!可是自己怎么就一点记忆都没有?
苏诺抱着脑袋,有些痛苦,绞尽脑汁的努力去回想,可是脑海里一片空白,一点线索都没有。
而且越是强迫自己去想,越觉得脑袋闷闷的,空空的,她只得放弃。
肚子恰好叫了一声,她这才想起,自己睡了一下午,都还没吃晚饭呢。
摸着咕咕响个不停的肚子,苏诺望着洞顶,好饿啊……
早知道,就该吃了饭再和梅婆婆闹翻啊,自己真是笨!
苏诺躺在床上,追悔莫及,可惜现在后悔也晚了。
苏诺干脆忽略,蒙着被子睡觉,安慰自己,睡着了,就不饿了。
清风送爽,一夜无梦。
第二日,天才刚亮没多久,苏诺就被饿醒了。饿的前胸贴后背的她,早就没了昨晚的硬气,期期艾艾的去了梅婆婆的茅屋。
梅婆婆似乎对她昨晚的态度很不满,一直也没给她好脸色,饶是苏诺有心示好,也对她爱答不理的。
还好的是,梅婆婆并没有打算饿死她,虽然不想理会她,可还是给她端了一碗饭菜出来,不过苏诺知道,这都是看在苏钰泽的面子上的。
苏诺吃了饭,看梅婆婆还是自忙自的,她说了一箩筐话,梅婆婆眼皮也没抬下,她觉得无趣,便起身打算四处逛逛。
看着她往山洞相反的方向去,一直不出声的梅婆婆这才警告道,“你可别跑远,这山里多有野兽出没,昨日你哥找到你是你运气好,今次可就说不定了。”
看着山清水秀,风景如画的山林,苏诺直觉认为梅婆婆不过是吓唬她的,可是想到昨日哥哥为了找她,受了那么重的伤,她还是没敢走远,胡乱的在离茅屋不远的小溪边洗了把脸,就又回来了。
山中除了梅婆婆的茅屋,也不见半户人家,苏诺又不想回阴暗的山洞,干脆忽略一边的梅婆婆,又躺到了昨天的位置上睡觉了。
一天的时间很快就这么过去了,苏诺在梅婆婆的屋中呆到黄昏,这才回到自己的山洞。
夕阳的余晖染红了半片山头,暮色下,归巢的鸟儿成群从头顶飞过,晚风轻轻吹过,半人高的青草随之摆动,几只蝴蝶随风飞舞,整片山林间显得格外安静祥和,苏诺也不急着进去,就坐在洞外的一块石头上吹风,享受这难得的景色。
突然树丛响动,一个人从树后面走了出来。
“阿诺。”
正是苏钰泽。
苏诺听到声响,早就躲到了一边的大石头后面,等看到是苏钰泽,这才小心的探出半个脑袋,略带戒备的望着他。
苏钰泽怕吓到她,便离她远远的站着,手上捧着几片宽大的绿叶,他倾斜着手,露出叶中的几个鲜红的野果,“饿了吗?我给你摘了果子。”说完,怕她嫌弃,还特意强调了一句,“我洗过的,很干净。”
的确,几个果子上还沾着晶莹的水珠,他还算完整但有些污浊的衣袖上,还有明显的水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