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岩面无表情的将无头尸身抖手抛下,右手扬起掷出,瘦子的脑袋顿时化为一团黑影、迅若流星的射向数丈外因瘦子临死前惨叫而骤然分开的战团。
鄂寿年与风羽的激战一开始便落在下风,原本并无暇他顾;但耳中接二连三传来族人临死前的惨呼却使他心神不宁,拼尽全力使出一式武技将风羽迫开数步、正要转头望向族人方向,一团黑影挟著刺耳的破空声呼啸而来、瞬间已离面门不过数尺。
大惊之下不及思索,鄂寿年本能的双手齐出、左掌竖在脸前封挡,右拳自左掌底下翻出、间不容发的击在黑影上,化液境元力顿时毫无保留的尽数爆发!
修炼多年的本能直觉救了鄂寿年一命,若他试图避让,则挟著狼岩鲲鹏变内劲的头颅会在最后骤然加速、势必令他闪避不及,而以面门硬挨贯注了元力的这颗头颅、其下场可想而知。
“啪!”如同西瓜爆破的清脆声响中,黑影爆成了漫天红白相间的液状物体四下溅射。
鄂寿年视线登时受阻,情急之下双手不断画圆、在身前布下一圈又一圈的元力气环阻敌,身形则藉此急退、瞬间便掠出了三丈开外,这才看清了那些红白相间的物体是什么东西;加上不远处包括瘦子的无头躯体等三具尸身,一时间鄂寿年脸色铁青、倏然抬头望来。
狼岩没有追击,只是双眼如电的扫了鄂寿年那似曾相识的脸庞一眼、便回身将倒地的大丫扶起,识海中的生命印记陡然亮了起来、源源不绝的生命元素顿时争先恐后的涌入大丫体内。
风羽缓步走了过来道:“老大,对不起”,随即低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
看清了狼岩相貌的鄂寿年霍然一惊,接著便听到风羽称呼对方为老大、一张脸顿时阴晴不定。
当初西南分殿选拔大比时的冲突、这少年远超同侪的身手、狠辣又果决的心性手段,以及那声势前无古人、惊天动地的蛮荒血誓等等画面一一掠过心头。
分殿选拔大比这才过去了多久?短短一年半不到两年的时间,当初一个区区纳元境、如今竟已能举手投足间轻松斩杀三名聚气境,如此可怕的精进速度、饶是鄂寿年也不禁有些心寒。
此时波陆蚪搀著那摊主包老实、小雾则牵著两名男孩,两人来到狼岩身边,波陆蚪低声道:“老大!这人体内没有元力、应是尚未修炼的普通人,他伤得不轻,你看”
因鳄水部那瘦子心有顾忌、出手留了力,大丫伤得并不重;狼岩以思感扫过确认她无碍后便收回了双手,转而察看起包老实的伤势。
两名小男孩面露戚容,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跪了下来,年长的包大平颤声道:“大哥哥,求求你救救阿爸!我阿娘已经不在了,若阿爸有事”
狼岩双手扶著包老实无暇分身,只能以目向一旁的大丫示意。
大丫自己也是同病相怜、最见不得这个,又见年纪较小的男孩儿只有六七岁、眼泪鼻涕糊了满脸的模样,不禁心生怜惜,忙将两人扶了起来,柔声道:“放心吧!既然碰上了这位哥哥,你们阿爸就不会有事的!”
言罢取出一条帕子,轻轻替小男孩擦拭脸上的污秽,那温柔的模样几乎将波陆蚪、小雾和风羽三人看得连眼珠子都快掉了出来。
思感闪电般扫了一圈,狼岩脸色登时沈了下来,本就因大丫姐弟被围攻而生的怒气愈发高涨。
倒不是因为包老实伤重难治;对方虽伤到了内腑,以狼岩如今身为法师、可初步施展中阶魔法的法力修为而言,只要使出可治内伤的中阶治疗术、再配合输入适量生命元素就能将其治愈。
然而这是凑巧碰上了狼岩这整个四方蛮荒绝无仅有的魔法掌控者;倘若换了一名医师在此,除非身具高深修为、且肯大耗元力替包老实稳住伤势,再用珍贵药材辅以各种养气滋补之物缓缓治疗、长期下来才有可能治愈。
对一个出身最底层的一级部落、又无法修炼的普通人来说,这自然是没有可能的。
看那散落一地的面具和两个小男孩儿就知道,这包老实只是个安安分分、靠著自己一份手艺努力养活两个儿子的老实人,根本不可能有胆子自寻死路的对武者挑衅。
而鳄水部身为三级部落、在没有四五级部落的西南区域已是位于颠峰的顶级势力。这等部落出来的几个武者竟能对没有修为的普通人下此狠手,可见其平时嚣张跋扈到了何等地步?
更讽刺的是如今西南区域面临外敌入侵,同为西南部落,彼此间非但不团结一致的对外、反而内斗压榨自己人;据他所知,谷外这些小部落、能战的武者都已随西南分殿安排上了前线,为何鳄水部这等该是西南区域中流砥柱的三级部落、反而能有这么多武者留下来欺压一众小部落?
因之前分殿选拔大比时的冲突,狼岩对鳄水部本就没有任何好感;如今再加上大丫与包老实被伤一事,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识海中的生命之印亮了起来,体内原子瞬间排列出大量生命元素、再依思感控制组合成所需的法术模型。
狼岩右手轻轻按上包老实胸口,中阶治疗术发动!
中阶魔法较之低阶效用更加明显,双目紧闭的包老实仅仅十息过后、双颊便多了一丝血色,不再如之前的苍白若死。
将人交给一旁的波陆蚪,又伸手拍拍一脸期待的包大平肩膀,和声道:“放心,你阿爸不会有事!他伤势已稳定下来并逐渐好转,待这儿的事情处理完毕我再给他开点药,一定还你们兄弟一个生龙活虎的阿爸!”
“多谢大哥哥!”,包大平眼泪夺眶而出、一旁被大丫擦干净脸的小男孩也破涕为笑,两人牵著手又要向狼岩跪下,却给他一把拽住,微笑道:“我北地男儿只拜天地父母!别动不动下跪,嗯?”
将两小交给了大丫牵著,狼岩转过身来、嘴角的笑意消失无踪,淡淡的道:“原来是你!鳄水部,呵呵是巧还是不巧?”
当著身后自家噤若寒蝉的晚辈以及周遭众多围观的群众,鄂寿年强自镇定心神,沈声道:“我记得你,狼岩是吧?无论巧或不巧,你一上来就杀人、究竟置我鳄水部于何地?以你的眼力,不难看出我那三个族人只是抱著生擒这两个小家伙的主意、根本就没想过取他们性命,你却依然下此毒手,你”
“笑话!”,狼岩毫不客气打断了他的话道:“这位包大叔和两位包小弟压根就是没有修炼的普通人、你们鳄水部下手可又曾有丝毫顾忌?今天若非先有我朋友出面拦下你身后的那群狗崽子、后有我出手为其疗伤,眼下他早已性命不保!”
目中杀机一闪,狼岩语气骤然冷了下来道:“只准鳄水部欺人、旁人不得反抗?你以为你们鳄水部是北地主宰?你该庆幸今天伤的并非我狼山部族人,否则鳄水部死的绝不止这几人,你真当我蛮荒血誓是说著玩儿的?”
鄂寿年瞳孔骤然收缩如针,当日眼前这少年仰天大笑的疯狂模样以及那冰冷肃穆的誓言一字字再度浮现于脑海:“苍天在上,我,狼山部狼岩,有请蛮荒山川大地、风雨雷电、人虫鸟兽、万物生灵于此为证!由今日始,我狼山部但伤一人、鳄水部的杂碎我就宰十个,伤两人、我杀一百,若我狼山部伤三人或死一人”
“我狼岩将穷毕生之力,刺杀、伏击、用毒,不择一切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去收割鳄水部的每一条生命,哪怕只是一条狗;直至我永远闭上双眼,抑或鳄水部全族上下、鸡犬不留、尽数从蛮荒大地彻底抹去的那一日为止,不死、不休!”
“噗通!”一声响,将鄂寿年从回忆中惊醒了过来,他一个激灵的回头望去,却是身后那凶恶少年受不住狼岩目光中那有如实质的杀气、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双手袍袖向后一挥,一股柔和气劲将几个族中晚辈推出丈许;鄂寿年元力暗布全身,迎上狼岩那眼中愈发强烈的杀意,心中一凛、硬著头皮道:“既然没伤到你狼山部族人,蛮荒血誓再怎么样也落不到我鳄水部头上,你如今想怎样?”
最后一句已是变相的示弱。
并非鄂寿年胆怯,而是不管他如何盘算、如今的狼岩都是个惹不起的灾星。
之前一战、那个同为化液境的风羽一人已非他所能敌,若是战斗持续下去、他必败无疑;狼岩既能在瞬间击毙三名聚气境,实力即使尚不及自己也差不了多远。
至于对方尚未出手、那一脸猥琐的汉子和光头大汉,凭自己的眼力居然也瞧不出深浅,但可以肯定这两人绝非是好相与的。
而鳄水部一方,修为最高的大长老连同另两名化液境、已带领族中精锐子弟赶赴前线,如今留在族中的就属鄂寿年最强,剩下的四名聚气境方才又折损三人,剩下的全是些化气与纳元子弟,如何与面前这小煞星放对?
而看狼岩眼中越来越强烈的杀机,若是一个应对不好、说不定连自己都要交待在这里。
心念及此,鄂寿年原本因三名聚气境族人被杀的不甘与怨恨,登时如被兜头一桶冰水淋下、驱赶得无影无踪,再也兴不起找回场子的心思。
清楚感到对方锐气已失,已杀了鳄水部三人的狼岩也不为己甚,眼中杀气倏然敛去,沈声道:“眼下南人入侵,西南各部纵然无法亲如兄弟、也没有窝里横欺压自己人的道理!那三人伤了我朋友便以命偿之,此事就到此为止!”
语气转冷,一字一字的道:“至于这父子三人我狼岩既然管了、便不会半途而废!由今日始,他三人少一根头发、我便只管找你鳄水部算帐!你知道,这不是威胁,你们好自为之!”
毕竟是三级部落的长老,鄂寿年拿得起放得下,深吸一口气、脸色恢复如常道:“我以鳄水部留守长老的名义保证,我部不会再有任何族人找他们父子麻烦,若有违反者,我鄂寿年必亲手杀之!”
比起性命来,什么面子等不切实际的东西都得靠边站。
说完向狼岩点头示意,鄂寿年转身喝道:“走!”
包括那凶恶少年在内的一干鳄水部众登时惶惶如丧家之犬,低头不发一语的随在他身后就待离开。
“慢著!”
鄂寿年身子一僵,又惊又怒的回过身来、脸色难看的道:“怎么?莫非你”
“说了此事到此为止,我说话算话!”,狼岩打断他话头,伸手一指不远处的三具尸体道:“死者已矣,莫非你们不打算替族人收尸?”
面上微微一红,鄂寿年回头低喝道:“去几个人,将他们遗体收拾收拾带回去!”
当下分出六人,两人一组的将三具尸体抬著,鄂寿年一马当先,一行人面目无光的匆匆进入光罩内的山谷通道,再没回头。
“哗!”见鳄水部众人进入光罩,围观人群此时才爆出一阵热烈掌声与喝采声,更有几人冲出人群、小心翼翼的接近波陆蚪,见他并无不悦,方敢靠近刚刚醒转的包老实嘘寒问暖,看来是同部落的族人。
狼岩没去理会正得意洋洋向著四周挥手致意的大丫,而是身形一闪、来到了把守入口的青衣执事面前。
亲眼目睹了他在兔起鹘落间连毙三名聚气武者,此时才回过神来的青衣执事连忙以拳抚心、躬身见礼。
狼岩还了一礼,和声道:“这位执事如何称呼?”
青衣执事有些受宠若惊的道:“我并非执事,只是年过二十未能聚气、脱离内院弟子行列而留下来任事的杂役罢了!我叫孟文和,不知”
“原来是孟师兄!”,狼岩微微一笑道:“方才这事儿、想必师兄从头到尾都看在眼里?小弟有一不情之请想劳烦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