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岩不发一语的把玩著手上的狼脸面具,良久才道:“这面具确实做的精致,狼脸也如我所说、符合我的姓氏和喜好。至于戴著面具上阵杀敌、不过是我见到它后灵机一动的想法,也没什么费尽心思的”
大丫撇了撇嘴、明显不信,狼岩也没再多做解释。
望著在族人搀扶下千恩万谢离去的包老实父子,狼岩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副尘封的画面:一道雄伟如山的背影牵著另一条小小身影,在遍布灰色雾气及荒兽的绝境中相依为命
……
夕阳西下、晚霞如血。
远处五百人骑著上好战马,背向残阳无声列队、整装待发。
库烈尔搔著一头乱发,悻悻的道:“我操他奶奶的!好好的干嘛要将你调离?克特堡谁都知道守不住、又非主战场,堡内守军迟早都会撤离,这时候叫你驰援克特堡是什么意思?就算要去,五百人又能抵个屁用?你好歹也是千夫长了,要你出战却又剥去你一半人马算是怎么回事?”
雷米尔静静的不发一语。
“砰!”库烈尔一掌拍在马鞍上,将胯下坐骑拍得长嘶不绝、怒声道:“你小子倒是说话啊?你不觉得这其中有鬼?难道是咱们在一起立功太多、有人看不顺眼,所以才暗地里下绊子将你我分开?”
“我今年十八了!”,没头没脑的回答令库烈尔一怔,雷米尔却恍如不觉的悠悠道:“爷爷被杀、父母失踪、家人死绝、家园被毁,那年我才十四岁咱们家再怎么没落、传到爷爷这一代也还是世袭的子爵;怎么堂堂公国的一个子爵几乎被灭了门、四年来却无声无息的没能查出半点动静?”
库烈尔的脸色黯淡了下来,默然无语。
“呵呵”,雷米尔忽地笑出声来,轻声道:“玛雅人入侵也有三年了吧?你我从军这三年来、不敢说有多了不得的大功,至少在同期入伍的年轻人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爷爷为公国操劳了一辈子、老来不得善终;父亲虽志不在此而没有出仕、可至少也没有得罪任何人,结果与母亲一同失踪、生死不知”
“我家破人亡,四年来公国几乎不闻不问我也毫无怨言;玛雅人打来了,我二话不说就和你投军效力,短短三年凭战功从一介小兵爬到如今可统兵千人的位子、哪怕是再不服气的人也挑不出理来,为什么?因为三年来为了公国、我比任何人都拼,身为一个不能肉搏的魔法修炼者、身上大小创伤却有三十七处,这些你全看在眼里你觉得我还欠公国什么吗?”
库烈尔抓了抓脑袋,语气低沈的道:“当然不欠!可你为什么突然说起这些?这和你如今被调走有何关系?”
雷米尔转过头来,望著这自小一同长大、自己的唯一挚友,嘴角勾起一丝耐人寻味的微笑道:“连你这不爱动脑筋的蛮牛都觉得我被调走有问题,我又怎会茫然不知?主使是谁、目的是什么都不重要了,此去虽然凶险,但这一趟我却一定要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库烈尔急了、伸手想抢过他马缰,但在雷米尔平静如水的目光注视下,探出一半的手却终究僵在空中,只能颓然摇了摇头表示不知。
雷米尔收回目光,望向地平线上如蒙上一层血光的残阳,淡淡的道:“因为我需要证实一件事!如我方才说过的,从十四岁至今、我自认对这个国家已是仁至义尽了!不敢说公国欠我、至少我绝不欠公国什么如果做到这个地步还能在战场上被自己人捅刀子,那我对它还有什么好留恋的?”
“你小子可以不去!”,库烈尔低吼出声道:“老师一向很欣赏你,只要我们将这事儿对他老人家坦白,老师一定会护著你的!大哥现在很得左帅信任,我们可以求老师想办法让我们调去左帅麾下!你别忘了,你要是出了什么事我爷爷会疯掉的!你”
“然后呢?”,雷米尔不为所动,轻笑道:“你老师卡罗宗师也是我尊敬的长辈,但不代表我可以心安理得托庇于他老人家的羽翼下。在左帅麾下就能保我无恙?就算能、难道我雷米尔要一辈子靠著别人的庇护苟活?”
重重一拍对方坚硬如铁的肩膀,他笑道:“放心吧!我不会有事的,三年来你我经历过的凶险还算少吗?库巴爷爷年纪大了,你这蛮牛有空就多给他写写信吧!别忘了说雷米尔很想念他老人家,日后有空我一定会回去看他的!”
从马上探过半个身子、用力拥抱了这生死与共的兄弟,雷米尔勒转马缰、策骑奔向了远处列队等待的五百精骑。
库烈尔如铁塔般的身子在马上晃了一晃,张嘴欲呼、却终究没能喊出声来,微微湿润的双眼映著血色残阳中的那抹熟悉背影、心中只剩下浓浓的不安。
……
“嘶!~”狼岩双手捧著脑袋坐起身子,痛得倒吸一口冷气、却强忍著没喊出声来。
他盘膝而坐,努力让自己的呼吸平缓下来,足足过了盏茶工夫,头部的剧痛才渐渐淡去。
随著梦中世界出现的频率间隔越来越长,每次梦醒后的头痛也愈发剧烈。
脑中再无丝毫睡意,狼岩伸手止住同帐被他惊醒、欲起身询问的风羽,一掀帘子走出了帐篷。
漆黑的夜空只有寥寥几颗星辰,再过几天就是除夕了。
两年前的此时他初入北地,风雪漫天、大地一片银白,今年却反常的至今尚未落下一片雪花。
在附近守卫的波陆蚪和小雾掠了过来,前者低声道:“一切正常,老大睡不著?”
狼岩呼出一口白气,摇头道:“没事!只是有些担心柱子他们”
波陆蚪安慰道:“放心吧老大!那周胖子不是说十天前小三还去送过军报吗?至少知道他们小队有惊无险、虽被追杀但安然无恙,被我们找到只是时间问题而已!”
“这是战场!”,狼岩双眉微蹙的道:“形势瞬息万变,十天已足够发生任何事算了!待天明时我和鹏子先走一步、从高空搜寻附近数百里范围,你和小雾风羽护著大丫姐弟由陆路慢慢寻来吧!”
波陆蚪罕见的一脸凝重,劝道:“老大你别冲动!乘著鹏子太过显眼,万一引来南朝能飞的强者就糟了!之前不就是这样你才向周胖子要了几匹马、咱们一路骑马而来的吗?”
狼岩摇头道:“不一样!我和小三有种特殊联系,能彼此模糊感应到对方的大概方向。眼下我心绪不宁、有些心惊肉跳的,说不定就是柱子他们遇到了麻烦一会儿黎明时我就照感应中的方向先走一步,你们随后跟来。”
“就算遇到了南朝强者,只要不是元丹境,以鹏子的速度加上我用御风术辅助、足以甩掉任何凝液颠峰武者而有馀!何况我就不相信南朝的强者敢一个人深入北地,就不怕给我们这边的元丹境联合起来干掉?若是对方强者成群结队的深入,虎仲奇不是荆四、又岂会坐视不理?”
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狼岩强自压下心头的烦躁、目视黑暗的远方道:“我已将自己当日的猜测告诉了周胖子和虎若山、希望虎仲奇知道后能据此定计吧!南人第一个重点攻击的目标必是朱雀部、好试探这五大部落之一是否有隐藏的尊者;南人的主力精锐此时必然正向南方朱雀部进军、凝液元丹等强者自然也该随军而动,所以被咱们碰上的机率极小!”
“不用担心我,你们看好大丫姐弟就行!如果碰到了南人的抢掠小队,出手惊走他们即可、勿要主动大开杀戒,一旦破坏了彼此强者间的默契,倒楣的只是双方的低阶武者!”
双手拍拍波陆蚪和小雾肩膀,狼岩轻声道:“我一个人静一静、你们不用管我了!”
言罢转身向著不远处拴著几匹坐骑的大树走去。
波陆蚪和小雾面面相觑,风声伴随著寂寥的背影,气氛压抑到令人心头莫名的有些沈重。
……
“唏~”凄厉的马嘶声中,朱靠北胯下的坐骑一个踉跄倒向地面,他触地后狼狈的滚了一圈方自站起身来,身后已传来一声低喝道:“上来!”
仓促间不忍的瞥了口吐白沫、出气多入气少的骏马一眼,朱靠北应声举起右手,自后急驰而过的雄壮强伸手一拽便将他拉上了坐骑,转眼已将那匹倒地的马儿抛在身后。
前方柱子轻拍肩上的小三,后者纵身跃起、空中双翅一展,疾若流星的冲天而去。
一行十人却只剩下了八匹马,其中王家兄弟和方才的雄、朱两人皆是双人一骑,队伍尾端断后的狼蹦回头看了一眼视线尽头处扬起的漫天烟尘,朝前高喝道:“狗子们追来了!”
一马当先的朱震北心下一凛、目光扫过己方队伍,只见伙伴们人人带伤、脸色皆因失血与长时间的奔驰显得苍白无比,而仅存的八匹马已是口角流涎、浑身热气蒸腾,眼看再也支持不了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