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急切间游目四顾,蓦地双眼一亮,大喝道:“大伙儿跟我来!”
率先拨转马头、往右前方远处出现的一抹苍翠驰去。
馀下七骑一一转向、紧随朱震北马后。
奔出数里,来到一处密林前,朱震北高声道:“弃马!”,当先跃下马来、伸手在马臀上一拍,坐骑登时长嘶一声,迳自入林而去。
众人纷纷效法,下马任由空骑入林,一行人则在朱震北带领下,小心翼翼的扫除了自身足迹,旋即纵身上树、踏著枝干往另一方向深入密林。
远处蹄声如雷,五十馀骑如风驰电掣一般急追而来、更后方尚有百馀人徒步奔行,目的地均为这处密林。
众骑到得林前,前方一名瘦小汉子一跃下马,躬身循著地上的马蹄印迹察看,片刻后他回到队伍前,向高踞马上一名儒生打扮的青年道:“启禀南校尉,北地蛮子一行只剩八骑,全数入林去了,并未在此稍作停留。”
儒服青年赫然正是原本在慕容充麾下效力的三名世家子弟之一,南家南自远。
他闻言抬头,目光锐利如鹰的扫向林内那片幽暗,冷笑道:“他们人人带伤,兼且我方轮番追击、丝毫不予其喘息之机,蛮子一路奔逃百馀里、此刻想必是又饿又累,其胯下马匹更已是强弩之末、跑不了多远,只是想藉林中地形负隅顽抗罢了!”
回头沈声道:“全数下马!留下五人照料马匹并等候西门校尉与文校尉的队伍、以便为其领路!其馀人等携带盾牌随我入林,务必在蛮子回过气来之前将其击溃!提防箭矢,记住至少留一名活口,我要弄清楚他们凭什么能斩杀我军那么多斥候!”
身后五十馀骑轰然应是、抛镫下马,当下便有五人将所有马匹牵开候于一旁;南自远则在其馀众人的簇拥下,疾步入林而去。
一抹灰影从天而降,迅速穿入茂密的树冠、精准无比的落在狼柱肩上。
听著耳边狼三的吱吱声,狼柱拨开枝叶、朝四周看似空无一人的树林轻声道:“南人先头五十馀名哨骑已经入林、其后尚有近两百名武者徒步跟随而来,小三说领头的几个家伙可能是化液境!”
小队深入林中里许,便在朱震北的分配下两人一组、分别藏匿于呈梅花形排列的五棵大树枝干上;狼柱话声甫落,周遭四棵大树枝叶轻颤、同时冒出了几颗脑袋。
朱靠北率先色变道:“我操!咱们不是把周遭区域的南狗探子全引来了吧?两百多名狗子、甚至还有化液境,就为了追杀咱们这几个人?忒他娘的小题大作了!”
和他同组的朱震北脸色凝重的道:“咱们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了!岁末寒冬,今年虽出奇的还没下雪、但那是迟早的事儿;南人不耐苦寒,可狗子们却选在此时出动万人大军向南方区域悄悄推进、还撒出这么多的斥候探子务求封锁消息,可见敌人肯定所谋非小”
另一棵树上的狼蹦接口道:“可南狗费尽心思隐藏的大军形迹却偏偏给咱们撞见了!可想而知大伙儿这下子等若是捅了马蜂窝,狗子们绝不允许有人活著将消息传回去,定是发了疯似的要将咱们一网打尽、尽歼于此!所以小胖你错了,这可不是小题大作,对南狗来说,眼下将咱们灭口可是头等大事!”
“不只如此!”,和狼蹦同组的雄壮强插口道:“照我看,除了灭口、狗子中应该有人认出咱们就是宰了他们几百名斥候的队伍!大伙儿一路逃了百馀里,途中远远的也有咱们其他哨探小队在附近游戈,可身后这群越来越多的狗子却没人理会,可见对方是认准了咱们而来!”
“吱吱吱!”,此时狼三又连叫了数声,狼柱轻声道:“小三说他方才飞进来时,远远的见到前方有一处水潭”
朱震北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大喜,当机立断的道:“让小三引路,咱们去那池塘周围找地方埋伏!敌人紧追入林,若短时间内无法找到我们,乍见水源之下肯定会停下来补充饮水歇口气,那也是他们最为松懈的时候;届时咱们乘机先以弓矢招呼、肯定能造成不小杀伤,之后要战要逃都会轻松些。”
与狼柱同组的元豹摸摸狼三脑袋,不解的道:“咱们不能让小三先一步回去向我方大军送信、顺便请援吗?”
“吱吱吱!”,狼三一连串不满的叫声中,不用狼柱转述,朱震北就摇头道:“咱们之中以小三实力最强,有他在咱们尚有一丝生机!况且就算你我愿意,他也不会于此时离开柱子身边的!抓紧时间,大伙儿去小三说的那处池塘吧!注意别弄断枝干让狗子看出端倪。”
狼三飕地一声自狼柱肩头跃起,手脚并用、灵活至极的在树木间窜高伏低的行进,朱震北招呼一声,当先自藏身的树上跃向不远处的另一棵大树,众人纷纷现出身形、迅速跟上。
密林深处空间愈发狭小、要骑马通行已甚是困难,南自远不由深深庆幸自己下令众人弃马徒步追敌的决定;五十人尽皆一手持盾、一手持惯用兵器,在林中仔细搜索敌人踪影。
队伍最前方就是那名瘦小汉子,此人修为不过是化气境,然而身怀绝技,是南朝左军斥候营中一等一的追踪蹑迹高手,之前朱震北的小队逃了百馀里、始终未能甩下南自远的追踪队伍,皆因此人之故。
此刻他独自领先在前,眼观四路、耳听八方,不时还抬起头来以鼻子分辨林中的气味,身后队伍以他马首是瞻,一行人不断向著林中深入,渐渐接近了狼三所说的那处水潭。
瘦小汉子蓦地停了下来,鼻子不停的向著某个方向猛嗅,南自远见状、分开前方的下属走到他身后问道:“怎么?覃兆你发现蛮子的踪迹了?”
“尚未!”,瘦小汉子覃兆又嗅了两下才回道:“不过我闻到了浓重的水气,附近必有水源。那些北地蛮子一路被我等追杀、此时必已是人困马乏,若是找到水源岂有不补充食水、洗刷一下伤口的道理?我等只要找到这处水源,即使他们已经离开、也能在周遭发现一些蛛丝马迹”
南自远目中精光一闪,冷笑道:“既然如此那还等什么?找水源去!”
覃兆应了一声,当先跨步而行;身后队伍重新将南自远簇拥在内、疾步跟上。
一行人在林中左穿右插的又走了片刻,前方的覃兆自两棵紧靠著生长的大树间钻出,双眼一亮,喜道:“就是这儿了!”
众人鱼贯从林中穿出,眼前登时豁然开朗。
一座近十丈方圆的水潭正静静位于前方,碧绿的潭水清澈无比、肉眼即可见其内鱼儿悠哉的游动;左侧潭边正有数匹配有马鞍的骏马低头饮水,不时低鸣一声、似是十分享受,除此之外别无身影。
南自远嘴角勾勒出一抹得意笑容,高举右手打出手势,五十名南朝武者登时分出数人摸向那几匹马,馀下的则举起盾牌、小心翼翼的护著他向潭边靠近。
几匹马毫无反抗的被几名武者牵开,覃兆仔细研判著地上的蹄印,沿著水潭绕了一圈、皱起眉头道:“怪了!除了蹄印之外别无其他足印,这是没可能的事!”
南自远环目四顾,水潭四周除了茂密的巨大树木、哪儿有一丝人影?
一行人追著北地人那队哨探足足跑了一百馀里,虽说对方应是又渴又累、他们却也好不了多少;此时见了如此清澈的水潭,多数武者早就忍不住了,只是碍于南自远没有下令、众人不敢造次,只得强自苦忍口中犹似火烧的渴意,巴巴的望著顶头上司。
南自远自己也是口渴难耐,当下挥手道:“一半人饮水补充水囊、另一半负责警戒,盏茶工夫后互换!动作快点,蛮子的马匹既然在此、他们又人人带伤,绝对跑不了多远,咱们没有太多时间可以耽搁!”
话音未落,一众武者已是低声欢呼,当下便分出一半人来奔到水潭边,不少人直接一头浸入潭中再猛地抬头、扬起一片水花;冰凉微甜的潭水对长途跋涉的他们来说、不啻是琼浆玉露,看得另一半负责守卫的武者羡慕不已。
南自远用双手掬起清澈的潭水饮了个痛快,将一脸的尘土洗净后,舒服的吁了口气,向一旁的覃兆问道:“你方才说,除了蹄印之外,连一个足印都没有?会不会那些蛮子到此后补充了水、便扫除足迹弃马而逃?咱们若非提早将马留在了林外,到得此处若要继续追下去也非弃马不可!”
覃兆思索著摇头道:“就算他们扫除了自己足迹、也不可能一点痕迹都不留下来。南校尉有所不知,潭边的泥土湿润、最易留下印迹,蛮子若动手清除足印、绝对会有迹可循;可眼下除了那几匹马的蹄印、再无任何足印或人为痕迹,这是不可能的,除非他们根本就没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