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地一声细微清音、毫无想像中元兵相撞的砰然巨响,下劈的剑刃在剑棍相交前一刹微微翻转、以剑脊贴上了铜棍,随即紧黏著棍身急速下滑,擦出连串火星的同时、如同毒蛇般直扑鄂相握棍在前的右手削去!
此前蹦子看似全力下劈的一剑,竟成了虚招!
鄂相运足元力的一棍彷佛打在了棉花里、原本全力出击的劲道登时鼓荡逆冲,胸口空荡荡地、气血翻腾烦闷无比,还没来得及运劲压下这难受感觉,对手一剑已蜿蜒如蛇的贴著棍身削下,他大惊之馀放开右手,左臂单手持棍运劲猛地一抖、试图以熟铜棍的重量优势震开蛇形剑。
蹦子左手疾伸、全力一掌按上了棍端,铜棍被压得下沉、棍端触地,他下降的身子却是一缓,贴著棍身下削的剑刃藉机略缩即伸,避开了铜棍震力的同时、一剑迅捷无伦的刺向对手面门。
鄂相从对手那出人意料的一记虚劈便失了先机、只能被动挨打,眼见一点寒芒急奔双眼之间而来,危急之下不及思索,身子后仰、陡然一个铁板桥自腰部以上倒了下去,同时右手重新握上棍身,双手发劲便欲再度上撩。
岂料蹦子这看似疾如流星的一剑、竟仍是虚招!剑尖在鄂相后仰的同时便已一晃而收,空中一个挺腰,离地不到一尺的身子硬是生生偏移了数寸,双足重重一顿的踏上了铜棍,手中蛇形剑青芒点点、元力不再保留的狂涌而入,十三剑凝如一剑,划出一片青色光幕、急风骤雨般斩向了对手双臂。
眼前一片剑芒闪烁,两度被蹦子虚晃一剑骗得晕头转向的鄂相、气到几欲吐血,他双手再度发劲力抬,然而被蹦子沉身踏住的铜棍却是一颤又止、欲振乏力,对手的剑芒光幕却已瞬间迫近,元兵经元力激发的那股锋锐冰寒刺骨、刺激得他双臂寒毛直竖。
无奈咬牙之下,双手一松、鄂相彻底放弃了自己元兵,后仰的身子不及站直便急速后退。
台下的元武一声轻噫道:“咦?蹦娃儿这两下子可不简单,虚则实之、实则虚之,两记虚招便完全占据了主动、最后一记实招锁定胜局,这虚实相间时机拿捏得好啊!”
一旁的莫威正看得热血沸腾、闻言亦不禁啧啧称奇道:“这是最近几日岩子指点我们的重点,彻底掌控自己身体的每一处肌肉、每一丝力道,攻防之间便能更加圆转如意;蹦子脑筋转得快、举一反三,这虚实运用得连我都自叹不如!”
狼大石也瞧得双目放光,闻言登时笑道:“这惫懒小子总算有点人样了!小威你也不用妄自菲薄,你年纪轻轻就已化气、起点比他们都高,连蹦子这不成器的小子都有这等进境,你的收获不会比他小!”
元武拍了拍狼大石肩膀,语气略带感叹的道:“原以为选拔大比只能靠岩娃儿一人,没想到连咱们最不看好的蹦子都能有如此表现,看来狼山部再度兴旺之期、指日可待啊!”
耀眼的剑芒光幕倏然敛去,蹦子将蛇形剑插回腰间皮带,足尖轻挑,熟铜棍尚未落地的一头瞬间一弹而起、落入了手里。
目光打量著这件元兵,蹦子啧啧赞叹之馀、头也不抬的问道:“还打不打了?”
鄂相闻言登时一个趔趄,心中破口大骂,打?还打个屁啊!元兵对元兵都打不过、连铜棍也丢了,现在还叫老子空手再上去打、用徒手对你的元兵自找难看,再被你狂虐一番?作梦吧混蛋!
当然,这番话也只是想一想,见对手拿著自己的元兵似乎爱不释手,他心中一紧,顿时想起这小子用的那把蛇形剑、似乎就是第一轮时从对手那儿夺来的,一念及此再不敢迟疑,连忙高声喊道:“我认输!”
见蹦子仍在把玩著熟铜棍、似乎对自己开口认输并无反应,鄂相连忙踏前两步,音量提高了一分道:“喂!我说,我认输了!”
蓦然惊醒一般,蹦子抬头、语气略带茫然的道:“哦?认输啦?承让承让!”,扛著熟铜棍、一个转身就要迈步。
鄂相险些没气晕过去,咬著牙勉力平缓著语调道:“这位兄弟,既然我已认输,你手中这件元兵还请赐还!”
蹦子闻言暗喊可惜,回过身来,一脸无辜状的开口道:“元兵?哦!你说这根棍子是吧?等等,你说啥?这棍子是元兵?唉呦我的阿娘喂!还以为就是根普通的破铜棍、你应该也不会在意,我还想著拿回去当扁担来挑行李呢!啧啧,看这误会的”
鄂相胸中气血翻腾,只觉一股腥甜冲上嗓子、被他硬生生给吞了下去,勉强扯动嘴角、露出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微笑道:“这位兄弟说笑了!这铜棍是向族中长辈借用的元兵,倘若有失,回头我就得被剥皮拆骨了!兄弟你看可否”
目光恋恋不舍的黏在熟铜棍上,蹦子迟疑著将手中元兵缓缓递出道:“那这个嘛好吧”
鄂相大喜,迅雷不及掩耳的一把抢过熟铜棍,双手死死的抱在怀里道:“谢了兄弟!你身手高强、我自愧不如,这就认输下台去”,说话的同时一个转身、撒开步子就往石台边缘跑。
蹦子依依不舍的伸出一只手虚抓道:“嗳!等等!我说咱们再聊一聊这元兵呗!喂,别走啊!喂喂!咋就跑这么快呢你?我说这位兄弟”
鄂相身子一个哆嗦,立即脚底抹油、一溜烟跑得更加快了,瞬间来到石台边、一个纵身就跳了下去,那德行浑似被一头恶犬狂追著屁股咬的无助娃儿,看得台下观战的不少人顿时笑出声来。
狼大石却是笑不出来、一张粗犷老脸黑如锅底,身旁元武笑得直打跌、拍著他肩膀道:“唉呦我不行了!这才是真正的蹦娃儿吧?之前那些肯定是假象、一切都是幻觉!老子收回先前的话,唉呦喂我的肚子!”
周遭猿川部的两名化气武者与莫威,眼角瞄到狼大石那漆黑脸色和额头蹦起的青筋,识趣的低下头去强憋著笑,只是三人脚下不约而同、默契的悄悄挪开了两步。
感受到周遭其他部落传来的不少怪异目光,狼大石握紧双拳、咬牙切齿的低声道:“狗改不了吃屎的小兔崽子!回头看老子怎么整治你!”
台上驻足留意柱子战况的蹦子、没来由地打了个喷嚏,摸摸鼻子自言自语道:“不是方才用力过猛、著了凉吧?”
那边厢柱子的对手一名鄂仁、一名鄂焕,是此次鳄水部五名队员中、实力最强的两人。
鄂仁身高七尺犹如成人、手持长约一丈八的镔铁槊,奔跑之际,笨重身形踏得石台咚咚作响、声势惊人;鄂焕一脸横肉、身材短小壮硕,先同伴一步的接近了柱子,距离尚有丈许,他已暴喝一声,手中七尺长的三股钢叉黑气缭绕,宛如一条墨色恶蛟、单手送出飕然急刺目标胸腹!
柱子憨厚的脸上一片认真,握著刀柄的双手一震,刀尖触地的斩马刀如同冬眠的毒蛇蓦然苏醒、刀尖猛地一弹而起,自下而上、后发先至的闪电噬向鄂焕下裆,对刺向自己小腹的三股叉竟是不管不顾、一派同归于尽的架势。
鄂焕陡然一惊,对方出招看似两败俱伤,实则斩马刀只需抬起三四尺、自己前冲的身子便会将胯下要害自动送上门去,无形中这一刀竟成了后发先至。
身为部落最强的纳元境武者之一,鄂焕的战斗经验堪称丰富,在这间不容发的一刻已判断出,对手的刀锋将快上那么一瞬、先行撩上他下裆,而后自己的钢叉才会刺中对方。
这看似几可忽略不计的一瞬差别,后果十有八九就是先中刀的自己受到冲击,连带手中钢叉被卸去三分劲力、导致原本可刺穿对手胸腹的钢叉无法深入,如此一来自己必死无疑、对手则是伤而不死,这叫鄂焕又如何肯干?
前刺的三股钢叉蓦地向下砸在石台地面,前冲的身形藉著这股力道一顿而停,鄂焕左掌迅速握上叉柄、改为双手持叉,立时就欲变招抢攻。
柱子上撩的斩马刀扑了个空、却去势不停的继续向上,待得刀刃到达头顶最高点、笔直竖起时,他突兀地松开了握在刀柄尾端的左手,身形蓦然由左至右急转一圈后左足重重踏前,右腿、腰胯、背脊、肩臂、右腕各部位同时发劲旋转、瞬间爆发一股排山倒海的强猛力道。
柱子单手持刀、顺著这股旋扭之劲,七尺斩马刀犹如来自九天之外的神龙,挟著雷霆万钧之势、重重一刀劈向了对手脑门!
台下元武忍不住暴喝一声:“好!”,狼大石没有出声、然则目中异彩涟涟,一旁的莫威和猿川部两名化气武者,三人更是看得目眩神驰、咋舌不已。
鄂焕双手方握上叉柄、头顶蓦地就是一暗,他一惊抬头,却见眼中的对手竟化作了三丈巨人,那柄此刻看似一棵巨树的斩马刀、正威势滔天的直奔自己脑袋而来,鄂焕欲待急退,却惊觉脚下如同钉住了般、浑身战栗著无法挪动,而目光中不断接近的刀刃恍若门板,越来越大、直至占据了整个瞳孔!
“嗷!”猛然爆出一声惊惧交加的巨吼,鄂焕仰著头、一头乱发被扑面而下的狂猛劲风刮得猎猎作响,全身元力不计代价的狂涌注入手中元兵,双臂奋力一振,三股钢叉孤注一掷的急挡而上、迎向头顶睥睨众生的惊世一刀!
台下稀稀落落的人群中,鳄水部此次带队的长老、一名身形瘦高如竹竿的中年人脸色微变,沉声道:“鄂焕也要败了”
身旁一名聚气武者疑惑道:“狼山部小崽子的这一刀确实惊艳,不过若就此论定鄂焕必败,是否早了点?”
不待他说完,瘦高中年人已摇头道:“这一刀已有了几分劲与意合的影子、在对方气机锁定之下威势更为惊人,这已远远超出了纳元武者能理解的范围,也不知那小崽子如何能使得出来?鄂焕此刻心神被夺,想必在他眼中的这一刀,已是如同天威降临一般、无可匹敌”
彷佛为了证实他的话,台上“哐!”地一声巨响、远近皆闻,刀叉相撞之下,鄂焕双手虎口爆裂、血珠伴著几点火星飞溅,三股钢叉险些便要脱手甩出,粗壮的身子更是如被铁锤敲中、噔噔噔连退数步后,“哇!”地一口鲜血喷出,眼前金星乱舞的同时、脸色苍白若死。
斩马刀在三股钢叉的全力一格下、震得向上反弹而起,柱子憨厚的脸上充满了一往无前的肃然,丝毫不受被反震到微微发麻的右手影响,身形不停的由左至右再转,左足二次踏前、“碰!”重重顿地的瞬间,在全身肌肉急速爆发的旋转带动下,七尺斩马刀裹挟著此前的反震力道,以超越了第一刀的狂猛威势、霸道绝伦的再度暴斩而下!
胸中气血犹自翻腾的鄂焕立即魂飞天外,他全身竖起的寒毛、已清楚感受到了那扑面而来的死亡气息,慌得他嘶声狂喊道:“我认输,我认输了!”
石台中央关注著两处战况的周胖子脸色一凝、身形一晃即逝,再次出现时已在鄂焕身后,右手抓住他的衣领,同时左手急伸,将体型高大速度较慢、此时方才奔到近前的鄂仁也一把抓著,身形不停的飞退数丈。
“锵!”惊天动地的金石交击声响彻全场,柱子全力斩下的一刀,已如同天外流星飞坠、狠狠地劈在了刹那前鄂焕站立的石台地面!
碎石夹杂著火星四溅飞射、掀起的大片尘土足有丈许高,连带著众人视线也被遮得模糊难辩。
数息后尘土散去,周胖子神情微凝的望去,只见柱子挺立台上、斩马刀已重新双手握持在前,身前石台一道宽约四指、长却近丈的清晰刀痕,笔直划过坚硬的石质地板,肉眼可辩足有寸许深,这让周胖子倒吸一口冷气、看著柱子的目光不自觉添了一抹骇然。
他身为西南分殿使者,这石台地面的材质有多坚硬又如何能不知?周胖子自问若是全力出手,也能在石台上留下相同痕迹、甚至更胜一筹,可自己已迈入聚气境多年、一身元力近乎聚气颠峰,而眼前这小娃儿竟然才是纳元修为、却能一刀劈出堪与自己比肩的威势,这叫周胖子又如何能不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