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下的众人由于角度关系,见不到石台地面上柱子留下的刀痕,然而周胖子那不同寻常的表情、已能说明很多东西。
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周胖子单手轻推、登时将鄂焕送出了石台,深深的望了柱子一眼,松开鄂仁后不发一语的再退数步,腾开了地方给双方接下来的战斗。
鄂仁呆立原地不动,瞠目结舌的望著地上那道恐怖刀痕、只觉脑中一片空白。
他身子高大、体型笨重,比试开始时虽和鄂焕同时奔向对手、却是晚了数息才到,谁知就这么短短数息工夫,对手已电光石火般,两刀便将同伴劈得无力招架、开口认输。
鄂焕在对方的攻击笼罩之下为刀势所慑、心神被夺,可他从同伴后方赶来却是看得清楚,第一刀虽说威猛绝伦、他自问也能挡下,至多受点震荡轻伤;然而那惊天地泣鬼神的第二刀一出,已赶至鄂焕身旁的他却和同伴一般、同时感受到了那冰寒刺骨的死亡威胁。
柱子双手握刀、刀刃斜斜向上,缓慢却坚定的一步步朝对手行去。
似乎被脚步声惊醒,鄂仁视线艰难的从地上那刀痕移开,勉力控制著自己后退的渴望,神情凶恶而狰狞的盯著迎面而来的对手,然而握著丈八镔铁槊、因过度用力而指节发白的双手,却清楚暴露了他紧张的情绪。
柱子对那狞恶表情视而不见,眼里只有对方手中微微颤抖的元兵,他依照哥哥这些日子来的指点,缓缓调整著自己的呼吸节奏、使之与脚下迈步的韵律渐渐一致,就在他自己也不知不觉的状态下、整个人进入了一种莫名的神奇境界,再次踏出了一步。
“咚!”,就在这一刹那,鄂仁瞳孔猛然收缩,他赫然发现还在三丈开外的对手身躯,随著眼下落地的这一步、竟平白的高了尺许!明明轻微几至细不可闻的脚步声,在他耳中却陡然如洪钟大吕般响了起来。
“咚!咚!咚!”,又是三步,两人此时相距已不足两丈,鄂仁骇然发现,对手身躯已暴长至近丈高,手中那把刀刃斜上的斩马刀、也随之涨大了近倍,一股骇人威势扑面而来,自己恍如面对传说中的远古巨人、心中竟升起了一股沛然莫可与抗的无力感。
狠狠咬了一下舌尖,鄂仁藉著剧痛、勉强自那颓丧无力感中挣扎了出来,他深知不能再无所作为,否则不待对手近身、自己便得被这股可怕气势彻底压倒。
“喝!”彷佛为了驱散脑中那剧烈鸣响的脚步声,鄂仁爆出一声大喝,双手相距三尺的握住槊身,踏前一步的同时、猛地送了出去,丈八长的镔铁槊宛如一条张牙舞爪的恶蛟,通体黑气的划破空间、直扑敌人而去。
就在鄂仁踏步的一瞬间,柱子静止身前的斩马刀也动了!
呼吸吐纳的频率不变,柱子吸气、左足踏出一步、双手持刀猛然向上高举!右足踏出、吐气、举至顶点的七尺斩马刀一挥而下!
呼吸、脚步、斩马刀,三者彷佛水乳交融、协调至极的合而为一,这一刀明明充满了杀伐之气,然而所有见到这一幕的人,心中浮现的却是一片怪异的和谐感。
灌注了元力的刀身青芒闪现、自上而下的划出一道青色匹练,如九天落雷般、精准到不可思议,重重劈上了急速刺来的镔铁槊尖。
“锵!”一蓬火星伴随著清脆无比的金铁交击声洒落,鄂仁双臂剧震、虎口发麻!丈八长的镔铁槊再也拿捏不住的脱手甩出,“呛啷!”声中坠落在地,同一瞬间,反震而起的斩马刀在空中轻巧一转、刀身一个回旋划出一道弧线,刀刃水平横扫、迅捷无伦的疾斩对手脖颈!
毫无来由地背脊一阵发凉、全身寒毛竖起,鄂仁两条手臂酸麻无力的软软垂在腰际、眼见已是无法抵御,正待认输时却蓦然发现,嘴一张开,便被呼啸而来的狂风灌满直达喉咙、根本无法吐出半个字来,这一下登时将他吓得魂飞天外,通红的双目满是绝望神色。
不远处的周胖子脸色微变,肥硕的身形一晃、便以毫不相称的高速飞掠而来,急伸的右手眼见就要抓住鄂仁后心、却仍是晚了那么一瞬,只见一道青色匹练、疾如电闪般自鄂仁喉咙前一掠而过,他那高大犹胜寻常成人的身躯便蓦然一颤、直直仰面栽倒。
周胖子大惊,右手化抓为掌、一把托住了鄂仁的身子,迫不及待的低头便向他咽喉望去。
台下鳄水部所在一阵骚动,那名瘦高中年人一脸的惊怒交加之色、暴喝道:“大胆小畜生!你竟敢在比试中痛下毒手、伤人性命?”
另一侧的狼大石神情骤变,身旁的元武脸色同样难看的道:“糟糕!柱娃儿这下闯祸了,在比试台上杀了对方娃儿、和鳄水部这个梁子怕是结定了!”
台下观战的其馀部落亦是议论纷纷,比试中受伤乃是家常便饭、伤重垂危也并非没有,然而于胜卷在握的绝对优势下、仍下杀手取对方性命的,非但本届没有、往年的历届大比亦是极为罕见。
瘦高中年人一纵近三丈高,双臂平伸如大鹏展翅般掠近台前、却为石台周遭的九名青衣执法者拦住,他扫了这些人一眼,没有强闯,而是提高了音调高声道:“周使者,大比的第一日分殿已宣布过规则,其中就有不可伤人性命一条,如今这天杀的小杂种下手如此狠毒,还请使者作主!”
松了一口气的周胖子闻言一愣,顿时会过意来,目注台下皱眉道:“这位鳄水部的朋友稍安勿躁!娃儿没事,狼山部的孩子留了手,刀锋只是从眼前掠过、未伤及丝毫皮肉,这娃儿是自个儿吓昏了过去!”
台下的瘦高中年人一呆,老脸微红尚未及答话、就听石台上“嗷!”地传来一声凄厉嘶嚎!
原本正与两名对手僵持不下的狼岩,仰天发出那声宛若狼嚎的嘶吼同时、瞬间疯狂!
在荒界与蛮荒凶林身经百战、满手血腥锻炼出来的第六感灵觉全力爆发,狼岩身形一矮、身周风元素波动旋转下,一个箭步便恍如先知先觉般晃过了左首那少年的月牙铲、跨过了近丈距离、如同鬼魅侵入他怀里。
双手左右齐出、迅若奔雷的拂过对手双臂肘弯,“哐啷!”月牙铲脱手坠地的刹那,狼岩一个头锤加上膝撞、已同时命中对手面门与小腹。
“砰!笃!”不分先后的两声闷响中,鳄水部这名少年脸上血花飞溅,大口一张“哇!”地鲜血狂喷,身形不稳、踉跄著向后退去的同时,狼岩已丝毫不停的一个旋身回转,右足重重顿地,便如同隼鹰捕食般纵身而起、疾掠向另一名面露惊容的光头少年。
人在半空一个扭腰、配合风元素的作用,狼岩飞掠而起的身形在达到最高点时、并没有顺势划出完整轨迹,而是凌空改变方向、骤然折而向下,完全违反了常理的突兀下扑!
手中一把蛇矛本已蓄势待发、正以逸待劳的等著凌空扑来的对手,光头少年眼前一花、空中目标竟已瞬息不见!
狼岩在旁人眼中莫名其妙的脱离了飞掠轨道、提早在对手身前近两丈处落地,双足甫一接触石台的同时、双膝已倏弯又蹦直,惊人的狂猛力道在足底肆无忌惮的爆发,他整个身子登时如同出膛的炮弹、以令人难以反应的高速冲向了光头少年,在他如见鬼怪的骇然目光中,右手闪电般探上蛇矛将之压下、肩背一晃便靠上了对方胸口!
“碰!”地又一声闷响,光头少年大口吐血的身子不及飞出、便被一把扣住咽喉给拽了回来,狼岩右腿倏收急踹、一脚蹬上了对方脱手而出的蛇矛,一束匹练般的炫目黑芒急射向台下瘦高中年人的同时,他已借这一踹之力、提著光头少年返身回扑先前对手!
台下鳄水部的瘦高中年人脸色微变,怒哼一声,左手箕张如爪、元力涌动之下,一把便将那飞射而来的蛇矛抄在手中、纹丝不动!
此前被一记头锤加膝撞重伤吐血的少年、此时才刚刚退出五步,来不及回过神来,身前风声飕然,狼岩鬼魅般的一爪已同样扣上了他咽喉、少量雷元素急速涌入,少年登时全身瘫软酸麻,毫无反抗之力的被狼岩提在手上,缓步回身、走向了周胖子所在。
柱子耳中传来他的轻语道:“到我这儿来!”
柱子提著手中的斩马刀,默不作声的跟著哥哥来到了周胖子处。
同样在石台上的蹦子也已急步奔来,站在狼岩另一边,三人一字排开,面对周胖子而立。
台下的元武与狼大石,自狼岩发出那声近似狼嚎的嘶吼时便满心不解,此时两人更是面面相觑,不知这平素极有主见的娃儿又要干啥。
周胖子迎上狼岩的目光、略微疑惑的道:“娃儿,你这是?”
狼岩脸上已没有了往常的平静、他面色阴沉的道:“周前辈,您手中此人既未受伤、也未开口认输,比试便尚未结束,还请您松手以便我等继续!”
周胖子眉头微蹙,目光扫过狼岩手中无力动弹的两人,缓缓道:“鳄水部已有两名队员认输下台,如今台上仅存的三人皆已失去再战之力,比试可以到此为止了吧?”
狼岩微微摇头,沉声道:“不!比试是一方队员尽数下台或倒地不起、方为结束,如今鳄水部队员并未全数下台,而您手中此人毫发无伤,只要将他叫醒便可站得稳稳当当的,倒地不起自然也谈不上了!还请周前辈松手。”
周胖子十分不解狼岩此刻的坚持,然而他从对方眼里见到了丝毫不容动摇的决心,略一沉吟便点头道:“你说得也不无道理,不过娃儿你要谨记,大比不得伤人性命,你莫要自误!”,言罢,一股柔和元力输入手中的鄂仁体内,他随即松开双手,彷佛足不沾地的飘退丈外。
狼岩松开两名少年的脖子、双手闪电般抓住两人下巴一捏,“喀嚓!”声响、已将他们颚骨松脱,而后双掌轻拨,将二人推向了两旁的蹦子与柱子,沉声道:“抓好了!”
蹦子伸手握住光头少年的脖颈,柱子也依样画葫芦的抓住另一人,狼岩已身形一闪、无声无息的来到正缓缓睁开眼来的颚仁身前,左手按上他心口、雷元素涌入,右手疾如电闪在其下颚处掠过,“喀嚓!”一声,已如法炮制的卸了他下巴。
甫一睁开眼来的鄂仁蓦觉浑身一颤、酸麻无力的就要软倒,随即下巴一痛、颚骨被错开,登时一个字都吐不出口;无视他惊恐哀求的眼神,狼岩在其倒地之前已抓著他脖子,一手拖著踱向了石台边缘,蹦子和柱子各提一人、默契的跟在他身后。
距离石台边缘三步处停下,狼岩表情木然、微微俯视台前数丈处的瘦高中年人,语气透出一丝冷意道:“之前骂我弟弟小畜生、小杂种的就是你?”
瘦高中年人双眼微眯,冷笑道:“老子鄂寿年身为鳄水部领队长老、骂个一级部落的小王八蛋又算什么?你这小杂种莫非不服?”
定定望著鄂寿年半响,狼岩缓缓闭上了双目,嘴角逐渐挑起一抹熟悉的弧度、语气却愈发冰冷道:“你骂咱们兄弟是小畜生小杂种,言下之意,我父母双亲自然也都是畜生杂种了,是吗?”
之前在七号台比试的猿川部众人、已获胜回到队伍所在,此刻见到狼岩那抹令人心生寒意的微笑,元豹兴奋起来道:“岩哥又露出那种微笑了,难道他还要出手?可是对手除了认输下台的、剩下三个都已无反抗之力了啊?”
元武脸色微变,低声道:“石头,岩娃儿的样子似乎有点不对劲!咱们抵达谷外那天也是,鼠土部那光头小子骂了句小杂种、结果被他废得不成人形;虎啸林的侄儿骂了句娘、也被他甩了十几个大耳刮子,这还是看在虎啸林和他阿爸有过交情的份上留了手”
狼大石脸色凝重,低声回道:“相信武哥你也看得出、岩娃儿性子极其护短,可他对山哥的感情似乎还在我们估计之上,简直就是逆鳞、摸不得碰不得,当日犬齿部有个家伙言及山哥时出言不逊,结果被岩娃儿宰了数十人、那家伙更是活生生吓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