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谷外时、鼠土熊天二部出言辱及山哥和嫂子,结果你也看到了;这娃儿平时咱们看他极有主见、凡事谋定而后动,可只要有人触及这块逆鳞、他就会不顾一切,眼下又是如此,鳄水部这下算是捅了马蜂窝了”
在场的所有人,包括狼大石、元武这等至亲长辈,甚至柱子这个弟弟以及远在狼山部的阿娘元香,没人能理解狼岩对阿爸的感情。
诚如他自己对元武说过的,在荒界那等绝望的环境,打从记事起、身边便只有阿爸一人,他在那片几乎不存在元力的天地咬牙修炼,五岁起便与凶残无比的各类荒兽厮杀,他所流的每一滴汗、每一滴血,都只是为了生存、为了能活著
因为,只有活著,他才能再见到阿爸,那个在他哭时逗他笑、他睡不著时笨拙的编故事哄他、永远在他身前挡风遮雨、背影雄伟如山的男人。
对狼岩而言,阿爸已不仅仅是父亲,而是他生存的意义、他的所有信仰,更是他这一生一世的精神支柱,哪怕阿爸已然不在了,他也绝不容许有任何人亵渎、践踏这份神圣。
事实上,连狼岩自己都不知道,阿爸早已看出他的心态,因此才会在临终前、反覆叮嘱他要找到阿娘元香和那当年尚未出世的弟弟,为的只是给这孩子一个活下去的理由。
近十年的时间、以阿爸之能尚且无法找到离开荒界的方法,当时才九岁的狼岩又如何能做到?阿爸对此没抱任何希望,他只盼著自己死后,这孩子能有样信念寄托、来支撑他在荒界生存下去。
正是为了这份嘱托,狼岩才能够在阿爸去世后、孤身一人在荒界坚持了三年,直至遇到了神奇的小家伙,方才得以离开荒界来到北地、从而遇到正和犬齿部激战的狼大石和柱子等人。
此时广场上观战的数百人,已有不少注意到二号台的情势异常、纷纷关注了过来。
虎溪部这一轮的比试尚未轮到,此刻也在台下观战,虎啸林自狼岩等人上台后、便一直在注意二号台,之前鄂寿年的言行以及狼岩的反应、他都一一看在眼里,见到狼岩嘴角那抹若隐若现的微笑,虎啸林双目一凝、叹道:“看来守山兄弟真是这娃儿的逆鳞、谁触谁倒楣啊!”
身旁的虎皮少年虎力,闻言不自觉的摸了摸脸,多日前被狼岩扇过十几个耳光的双颊、似乎又隐隐作痛起来。
鄂寿年不屑的望著台上那道瘦削身影,语气鄙夷的道:“你小子摆出这副熊样是和长辈说话的态度吗?我倒是很好奇,能教出你们这双目无尊长、不分尊卑的小畜生,你父母又是对什么货色?”
台上的蹦子咬牙切齿,柱子握紧双拳、眼里全是愤怒,齐齐望向两人中间闭目而立的狼岩。
元豹身边,原本无精打采靠在小黄背上的小家伙,小脑袋猛地抬起、双目凶光毕露的望向了鄂寿年的背影,身子一纵便上了元豹肩头,龇著牙发出荷荷的低吼声,背上两片薄翼微微颤动、彷佛随时便要飞扑而出。
狼大石一惊,急跨两步来到了元豹身旁,一手轻按小家伙的背脊、低声道:“三娃儿别冲动,有你大哥在、这家伙岂能讨得了好?交给你大哥便是了,你千万别上去添乱!”
小家伙回头瞪来、目光蕴含的戾气令狼大石和一旁的元武都头皮发麻,好一会儿小家伙方转过头去,眼里的凶光渐渐消散,狼大石这才和元武对视一眼、齐齐松了口气。
鄂寿年话音甫落,台上的狼岩便缓缓睁开了眼,瞳孔周围赫然添了一抹淡红色、看著极为诡异,若能将他此时的双眼放大百倍,便能见到正有无数比头发更细微、肉眼几不可见的血丝、毫无规律的在他瞳孔周围缓缓蔓延扩散。
狼岩冰寒刺骨、不带丝毫情绪起伏的话声响了起来:“我兄弟手下留情、没伤了这鳄水部的龟孙子,却换来你这老乌龟的一番污言秽语、连带父母都跟著受辱看来对鳄水部展现善意是错误的,你们就是一群敬酒不吃吃罚酒的贱骨头王八啊!”
嘴角那抹弧度微微上挑了一丝、口中吐出的每个字都彷佛成了一团冰渣子:“道歉!在你承受不起的后果出现之前,这是让我放过你们的唯一法子!”
“哈哈哈哈!”彷佛听到了北地最大的笑话,鄂寿年怒发如狂,铁青著一张脸纵声狂笑道:“好一个失心疯的小畜生!道歉?你受得起吗你?还他娘的老子承受不起的后果、不放过我们鳄水部?我操”
“喀嚓!”一声骨骼碎裂声打断了他的猖狂笑声,令人听了直冒寒气的冰冷语调、似要冻入在场每一人骨髓的悠悠响起道:“又一次小畜生,很好,骂得越多、后果越严重,老乌龟你可以继续试试”
“荷荷!”被狼岩松脱了的下巴无法咬合,颚仁只能发出负伤野兽似的痛嘶喘息声,被捏碎的右腕传来一阵阵锥心剧痛、疼得他几乎晕死过去。
台下的鄂寿年目眦欲裂、狂吼道:“住手!你这小畜生真想与我鳄水部为敌?”
“喀嚓!”再响、左腕应声而碎,颚仁两眼翻白痛昏过去的同时,“啪!”地一声又给一记耳光扇醒,他涕泪横流、双目失去焦距的望向台下,耳边冰冷话声再次响起道:“辱我父母者、不共戴天,若你那几句畜生杂种是代表鳄水部骂的,那么,是的!鳄水部与我不共戴天!”
鄂寿年深深吸了一口气、狞声道:“很好!莫说你眼下尚未入选,就算你真进了分殿、难道就以为自己有资格与三级部落为敌了?即使我鳄水部顾虑蛮神殿规矩、不能全灭了你狼山部,老子今天杀一个、明天杀两个,你鼻屎大的一级部落能有几个人给老子杀?哈哈哈!”
眸子里的那抹淡红色逐渐鲜明,狼岩嘴角的微笑蓦地扩大,勾起了一抹令熟悉他的人、无不心惊胆战的残酷弧度,右手一拍腰间储物袋,丈三点钢枪闪现的一瞬已被他握于掌中,令人怵目惊心的是,狼岩握住的并非枪身,而是寒芒凛冽、明晃晃的枪尖。
心中毫没来由的一股烦躁感陡然涌现,狼岩右掌猛地发力,一缕鲜血立时顺著手掌流下、于手腕处滴滴答答而落,鲜红的血珠与他眼里愈发浓稠的血色相互辉映,登时将他衬托得恍若降临世间的远古魔神、威慑众生!
眼里不带丝毫感情的盯著鄂寿年,狼岩蓦地笑了,一开始是轻笑、笑声越来越大,“呵呵呵呵哈哈哈哈!”,到最后已是肆意的纵声狂笑!
若是眼前有面铜镜,狼岩将会发现,此时此刻的自己,神态像极了梦中世界那十四岁时、在自家被焚毁的庄园大厅前、仰天狂笑的雷米尔
笑声到了最顶点时倏然而断、一把冰冷而肃穆的话声响彻全场:“苍天在上,我,狼山部狼岩,有请蛮荒山川大地、风雨雷电、人虫鸟兽、万物生灵于此为证!由今日始,我狼山部但伤一人、鳄水部的杂碎我就宰十个,伤两人、我杀一百,若我狼山部伤三人或死一人”
话犹未已,广场上已有不少人霍然变了脸色,元武和狼大石更是面面相觑的呆立当场、作声不得。
虎溪部的虎力则是瞠目结舌、望著台上那道瘦削身影道:“这家伙这这是血誓、这他娘的是蛮荒血誓啊!叔,他怎么敢?这要是未能兑现誓言、今日冥冥中为证的任何生灵都有可能反噬啊!这家伙他怎么敢?”
身后的犬齿部少主全青早已看傻了眼,一旁的虎啸林神情无比凝重的道:“所以,这说明了他对此事的态度有多么坚决!我本以为他只是少年心性,听人辱及父母就憋不住怒火、这很正常,如今看来似乎没那么简单啊!”
斜睨了侄儿一眼,虎啸林语重心长的道:“当日谷外之事,他说是看在我和他阿爸的交情份上、对你留了手,今日方知其所言不虚,你能想像若他这血誓是对你而发的吗?”
虎力一个哆嗦,目露惊恐的从台上收回目光,低头不再多言。
肃穆而虔诚的腔调、配合那已浓到极致几成实质的冰寒语气,两者构成了一种莫名的诡异魔力,继续于在场所有人的耳边穿梭回荡。
“若我狼山部伤三人或死一人,我狼岩将穷毕生之力,刺杀、伏击、用毒,不择一切手段、无所不用其极、去收割鳄水部的每一条生命,哪怕只是一条狗;直至我永远闭上双眼,抑或鳄水部全族上下、鸡犬不留、尽数从蛮荒大地彻底抹去的那一日为止,不死、不休!”
以二号石台为中心,方圆百丈之内的天地灵气打破了平静、缓缓波动起来,在这范围内的众人一阵骚动中,逐渐向石台上的狼岩汇聚而来。
身旁的柱子与蹦子连忙退开,惊愕的望著浓郁至极的天地灵气形成了一根直径七尺、高达十丈、旋转不停的巨大灵气柱,将狼岩整个人包裹在内。
台下的元武愕然望著那道宛若神迹的巨大灵气柱、近似呻吟的道:“那至少得有个近十丈高了吧?我的天!你听说过有人立下蛮荒血誓时、能引起这么大动静的吗?”
一旁的狼大石亦是目瞪口呆、颤声道:“怎么可能?蛮荒血誓本就极少有人敢立,就算典籍里有记载的,那一千五百年前的东海刀神东云海,弱冠时立下血誓要为师门长辈讨还血债、也不过只有四丈高的灵气柱吧?旁人更不用说了,十丈?这简直就是作梦啊!”
其馀七座石台上的比试早已停下,在场的包括诸位仲裁使者,所有人都是一脸骇然、望著二号石台那道巨大灵气柱发呆。
石台上狼岩等三人身后数丈处的周胖子,同样抬头望著眼前这道惊心动魄的灵气巨柱,面露惊容的同时,心中不断转著日后定要交好此人的念头。
原本满脸狰狞的鄂寿年、此刻神情已是一片惨白,在他难以置信的目光中、声声勾魂夺魄的冰冷词句仍清晰钻入耳中:“若有违此言,叫我天殛之、地裂之,天下东南西北、遍数四方蛮荒,再无我狼岩立锥之地!苍天为鉴、万灵以证,此、为、誓!!!”
誓字方落,丈三点钢枪一闪不见、被收入了储物袋中,狼岩此刻已是一片暗红的瞳孔、缓缓扫视台下一周,所有见到这双眸子的人、无不心中一股寒意骤然升起。
他扬起空出的右手朝天一挥,连串血珠空中飞洒、如空气般溶解于周身巨大的灵气柱内。
旋转中的灵气柱蓦然一顿、急速向中心处的狼岩收缩凝聚,短短数息工夫,原本肉眼可见、神迹般的灵气巨柱,就这么诡异消失于所有人的视线中!
五指轻微摆动,低阶治疗术已于暗中作用自身,缓缓收口止血的右手向著鄂寿年一指,狼岩双眸瞳孔周围的血色微微闪烁、一抹隐约的疯狂戾气急速涌现,一字一句的道:“道歉!你只有十息工夫,十息过后,我会先废了台上这三个龟孙子”
鄂寿年此先的嚣张气焰已不见踪影,脸色难看至极,狼岩不待他答话便续道:“而后由今日始,无论是这西南分殿、抑或之后的白银、黄金分殿,这一路上,只要有你鳄水部的学员,都会和这三个龟孙子一般下场;有我在一天,你鳄水部便再无一人可入蛮神殿”
说到这儿,狼岩呵呵笑了起来,一双如魔神之目的血色瞳孔、散发的疯狂暴戾却是越来越浓,嘴角的那抹弧度锋利如刀、牵动著嘴唇道:“你还有七息这就是我说过、你承受不起的后果,你之前觉得很可笑、根本不信,是吗?呵呵”
饶有兴致打量著嗡动双唇却说不出话来的鄂寿年,狼岩语气里的残酷意味、令背后看不到他表情的周胖子都不寒而栗:“还有五息你只要再坚持五息不道歉,就能试试自己到底能否承受了,放心!很快的四息三息”
左手松开了颚仁脖子,和右手一同缓缓搭上了他的双肩,狼岩舔了舔嘴唇,像极了一头饥饿难耐、如欲随时择人而噬的凶狼,血色瞳孔没有离开过台下的鄂寿年、轻笑道:“我会让他们一一神智清醒的感受到、自己全身每一根骨头碎裂时的疼痛还有二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