寇律唱完后得到热烈掌声地回到桌位上,我很激动也很窘,低头避开餐厅里处处猜测寇律说的人就是我的眼神,真不知要怎样熬过这晚,主菜吃过后,他跟爹地说想带我去兜风,五分钟后我就坐在寇律开的苗园小货车里,车窗外面先是经过爹地的苗园区,再是城市边陲的飞奔中公路,开过了隔壁镇的花圃,又开过购物中心的广场,最后小货车又绕回爹地的苗园区,这时他才问:”你想去哪里?”
“跟你去游河。”我看着车前窗说。
寇律将车开回小木屋,绕过车头帮我开门,握着我的手穿过小林子走到爹地家的河边甲板,解开独木舟后坐在掌舵位置,等我坐定,他盯着对面的我,看我不自在地东望西望反而笑出来。
“笑什么啦?”我瞪他一眼就赶紧看河面。
他微笑不语开始划动独木舟,这晚的月亮很亮,照得夜里的河波很美,这是我第一次晚上游河,第一次搭寇律的划舟,六月凉风中想着他在餐厅说的迷宫,他去跟外婆说的话,我们过去的种种,眼泪就这样不停不停地滚出来,也就说的有些语无伦次。”你离开台湾后,每次想你,都会到我们去过的地方走一走,你知道吗?等待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我知道自己跑掉很不应该,可是,我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不在……我知道你有洁癖,我这张脸现在又肿又丑,这些痘子看起来一点都不干净,根本不敢想像你会怎样看现在的我。”
他听到停下划桨还瞠着大眼,看来极为生气,尔后低头卖力划着桨,依然不作声,但是双臂划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快到我很怕会翻舟,吓得泪也流不出来了,直觉就是双手要紧抓着木舟边缘,看他这样让我脑袋乱糟糟的,直到木舟开始返程,他的速度终于慢下来,真要命,会被他吓死!这时,他整个人看来很累很累,唉!那样没命地用力划当然会累啊!等停好了独木舟,他先上甲板绑好木舟再拉我上去,两人走到爹地后院时他终于整个冷静下来,停下脚步看我,轻轻捏着我的手掌。
“这两年的旅行让我看了很多事,我在先进的国家和富裕的家庭里长大,对另一面的世界一直很好奇,看到我以为贫穷落后的人民,百年千年来用着他们的方式和智慧过日子,一样有一片天,我们如何能大胆地说我们是日不落国呢?人如果不能了解自己,又怎能了解别人呢?这两年我看到别人文化底层的美,越走就越觉得自己很渺小,我更领悟了,要能不遗憾地走过,就要将自己说过的话实现。你曾问我,我何时才会定下来?这趟旅行后让我强烈地想定下来,让你等我是不该,但非常感谢你愿意等我,而我认为,所谓的感情干净是内心的;我眼中的你是正在承受到病痛折磨。瑶瑶,我可以照顾你,跟我回英国好吗?我们早说好的啊!”说着说着又捏我的手掌。
好怀念他捏我手掌时的亲密感觉,想起珍妮阿姨说的,别放掉手中的幸福喔,我勇敢抬起头正面看他。”好,不过先请我喝咖啡!”
他先擦掉我眼角的泪,两眼炯炯有神地看我,让我突然搞清楚那一年他邀请我一起去伦敦时,我答应后他所流露出来的相同神情,原来!那时他对我们之间就有所期待了!
“现在要回萝丝的烧烤餐厅吗?”他问。
真是的,这样也不懂我的意思,那只好大方地垫脚送快递,惊讶于他的络腮胡触感还挺细柔的,然后在他讶然的唇边笑说:”这个磨卡咖啡的味道不错。”
和寇律说开后的那个周末,我们开车下去西雅图玩,回到爹地家后,我和寇律的手指上都多了一个白金戒指,爹地和珍妮阿姨开心地抱着我们。基于我的健康在沙米序医师的治疗下很有进展,我们四人商量后,认为我还是继续留在这里治疗,我也想多留些时间和爹地他们在一起,寇律则想回英国开始进行戴维斯家的重建工程;这项事务细节繁琐,他得先做筹备事宜,又因冬季不适合开工,他可趁春天开工前将所有的材料准备好或是成立好个人工作室。如此一来,双向并进之,等我身体状况稳定了,他也有了自己的工作室,戴维斯的屋子若也能适时完工,那时就是我们组一个家庭的时候,所以现在的分开并不像以前那样了。
爹地想多留寇律一些时候,他也很乐意,计画留一个月再回英国,一方面我们可多些相聚时光,一方面他想跟爹地多讨教植栽的事情。
珍妮阿姨开心地说,这真是巧合,爹地是作苗园和植栽,寇律是作园艺设计,要不是一个在美国,一个在英国,两人还真的可以携手合作呢!他们两人听了也是心有戚戚焉啊!只不过两人都是有家族的使命在,这辈子是不可能的。
接下来,爹地让寇律退了汽车旅馆的房间,他住进了爹地家,我们三人每天早上都会一起去游河;我是搭寇律的便舟,偶尔也练划舟,然后吃过早餐,我会跟着他们去苗园上工,也开始和寇律在下工后到对面树林去健行锻链体力,我从走到要让寇律背下山,到后来可以自己走回山下,爹地笑说我以后要夫唱妇随吗?寇律很好奇地等着我的答案。
我不置可否,主要是想,自己爹地是作苗园和植栽,未来老公是搞园艺设计的,我若能懂一些不是更相得益彰吗?说得两个大男人开心的不得了。
夏日到来,寇律的生日先是在爹地家庆祝过后,我们两人想转阵小木屋,爹地吩咐马顿陪我们一起过去,珍妮阿姨笑说,人家小俩口要私下相处,你干嘛送个大电灯泡啊!我们和马顿一起在河边散步时,寇律对爹地窘困又想坚持的表情作了解释。
“麦肯西先生喜欢我是没错,那是针对我这个人,但是,若是跟他女儿有关,我就是个外人,我真敢对你越举,他若送我两个左右勾拳我是不会惊讶的,瑶瑶,你先前有外婆的守则,现在又有麦肯西先生的马顿。”寇律摇头着。
我听了则笑到不行,真是可怜的寇律。”你还在叫麦肯西先生,爹地不是要你直接喊他的名字吗?”我抱着他的右臂,看着他。
“那是因为我尊重他,再说,真要改口,我想跟你一样喊爹地。”他低头看我。
“那就改啊!我们订婚了啊!”他还真遵守礼教啊,难怪罗伯老说他是中古世纪的英国人,美国人直接喊父母亲名字的大有人在,不过这也是美国人着称的随和民族性。
他笑笑搂紧我,马顿居然汪汪一叫,挤到我们中间,让我们两人笑翻,寇律无奈地拍拍它的头说:”你也未免太尽责了吧!她现在是我的未婚妻耶,懂吗?你尺寸放宽一些,明天我们去对面树林健行,好吗?”最后不忘巴结一下这个小卫兵。
马顿一听要去健行就开心地猛瑶尾巴。
“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过你的生日!”我突然发现的。
“是啊!希望明年这时你已经到英国了,可以一起过你的生日。”他期待地说,尔后又想起一事。”差点忘了说,史提夫要订婚了,你猜对象是谁?”
会要我猜一定是我认识的人,我脑子转一转,名单立即出现。”美乐蒂?”
“果然聪明!”他笑。
我这才知道原由,她在照顾史提夫期间就已产生感情,但当时史提夫无法接受她,不是因为她是仆人,是因为他依然忘不了逝去的妻子,直到美乐蒂离职回学校,毕业后考上了政府税捐机关的工作,两人因工作接触又再碰面,然后就开始交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