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宴会回来后,向阳和向月互不搭理的状态直至两天后宁陵及打发老者送来三个老嬷嬷来教向月规矩、礼仪和成亲前需懂的事时才解除。
“什么人都往我们这里塞?”向阳指着那三个虽然头发苍白体态却依旧端庄浑身散发着庄严气息的老嬷嬷对老者说:“你带着她们给我滚!”
“这——”老者两手搓着,一脸难色地对向月说:“平乐公主,这可是皇上的一片心意啊,思虑着您离家多年,怕是有些事您不懂,让她们教导教导……眼下向阳太子却要老奴带着她们离开,这,虽说平乐公主自是聪慧,不需她们指导,可您是公主,是客人,是未来我们献果国的二皇子妃,皇上看重您,所以处处为您考虑,若是公主不想领陛下的这份情,您还是自个跟皇上说去吧,老奴可是不敢开这个口呐,唯恐说差了让陛下烦心,也让公主面子上过不去……”
“你去告诉他,本公主会顺着他的心意来,”向月说着看向那三位老嬷嬷:“好好跟几位嬷嬷学习的。”
“姐——”向阳喊道,向月是疯了吗?这三个人一看就是轻易惹不得的角色,向月倒好竟然能忍受三个老女人将来势必对她指手画脚的教导!
“向阳,”向月轻斥了一句后,对三位老嬷嬷福了个礼,“有劳你们了。”
“这是老身应当做的——”
向阳已经待不下去了,直接穿过他们往外面走,一边走,一边用力踢飞路上所能看见的小石子。
一道道优美的弧线在空中交叉着下落,或者“咚”的一声落入池中,或者“彭”的一声落在坚硬的石板上,然后崩裂成碎块,或者稳稳落在柔软的青草地上,只留下闷闷的声音……
向阳踢着石块,听着各种石块落地的声音,心情竟也一点点平复下来。忽然就听到不属于自己弄出的声音,他抬起头,一块石子正在空中向自己疾驰而来——向阳迅速转身,才堪堪避过。
虽然没被砸到,向阳还是一脸不豫之色看向来人:“宁文姬,你什么意思?”
“礼尚往来而已,”宁文姬扯起一边嘴角,嘲弄道,“何须动怒?”
向阳的确很生气,尤其在听到对方轻描淡写的一句嘲弄后,他直接就想动手了。不过,事是无意中他挑起的,虽然对方明显是有意的回敬,但继续揪着不放还是有失他一国太子的风度。
眼睛转了转,他让道一旁:“你是来找我姐的吧?请!”
语气中的轻快让宁文姬很不爽,不过表面功夫还是要做到,他冷哼一声,经过向阳往里走。
向阳对着他的远去的背影做鬼脸——去碰一墙子灰吧,死性不改,狼心不变,敢觊觎我姐姐!——然后心情愉快地走了。
原本宁文姬来找向月的时候,向阳还是很不高兴的。虽然跟姐姐冷战中,他还是凑到他们面前晃,还拉着赵氏兄妹,就是不想让他们独处。然后他就发现他们三的存在,反倒为宁文姬缓解了尴尬——因为姐姐完全不理会他,无论说什么。
但是向月也不赶他走,向阳觉得莫名,在暗处观察后,恍然大悟——这是把宁文姬当空气喽!这样好像更狠。
想想就觉得很解气,但向阳还是纳闷——既然不喜宁文姬,那姐姐为何还要答应这门亲事呢,而且还同意让三个老嬷嬷来教导自己?
每天,向月和向阳还是不说话;每天,耐心早已殆尽的宁文姬还是会来碰一鼻子灰后满脸阴鸷地走;每天,向月压抑着内心的烦躁面无表情的听三位老嬷嬷絮絮叨叨地念话。
魔都里的百姓依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他们并不知道他们的二皇子将要迎娶未央国的长公主,不知道有一场狂欢将至,他们依旧过着自己的小日子——偶尔忧愁,偶尔欢喜,更多的是重复,却从不重叠。
在天子脚下居住的人们都不知道的事,远方的人就更不可能知道了。也许宁陵及觉得他该与他的臣民分享的是值得普天同庆的事,而这件让整个皇宫除开清心斋全都沉浸在喜气洋洋氛围中的喜事并不属于普天同乐的范畴。
成亲时要穿的礼服向月已试过一遍,很美。
赵青溪在院子里踌躇了很久,眼睛不时瞟向宫人们忙忙碌碌不断进出的房间。房间里,向月在宫人们的伺候下第二次试穿礼服,已经看过一遍的宫人们还是呆愣住了——不同于上次的美,上次很美很美,但还是像个公主。这次或许是没装饰头发的缘故,如瀑青丝自然披散,很媚,媚而冷,仙子或怪物,一念之间。向月盯着镜中的花容月貌,突然眸光一寒,开口道:“下去!”
看着她们一一撤离,赵青溪望了望天色,橘黄半昏的颜色,不能再犹豫了。他上前,轻轻敲了三下紧扣的房门——“月姑娘,我是赵青溪,可以进来吗?”
没有人应声。稍等片刻后,他手指微动又轻敲了三下——“月姑娘?”
还是没有人应声。
一个“滚”字,让正要敲第三次的第三下的赵青溪的手硬生生顿在了半空中,他摇了摇头,对着门内说了句“那我进来喽。”便推门而进。
向月背靠着墙坐在地上,脸埋在曲起的膝盖里,一头墨发随意垂着,两只手相交而过各抓住一边脚踝,白皙的手因用力而青筋暴起。
带着些微血腥和戾气的空气,赵青溪懊恼自己没有早一点靠近。恩,作为一个有基本素养会望闻问切的大夫,他看出了向月的越发不对劲,但向月貌似有意地避开他,他也无奈。
叹了口气,他上前,蹲在向月面前:“月姑娘——”
“滚!”
都这样了,脾气还这么差,赵青溪也是……他伸出手和向月几乎要抠进肉里的手较劲,一边较劲一边轻声说:“我滚了你怎么办?”
先是一根,两根,最后每一根手指都妥协了,向月如此听话,赵青溪却高兴不起来。他轻轻托起她的手腕,想要替她把脉,向月却把手抽了回去。
“月姑娘,把手给我。”带着轻哄的语气。
向月不动,赵青溪也没法子,他坐下来,静静陪着她。
很久很久,乌云已遮蔽了月亮,雷声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向月才抬起头盯着他,眼睛是一片猩红。
赵青溪失神了。
“为什么?”向月问。
“啊,什么?”
向月摇头,“暮色镇怎么样了?”
“额,”许是没料到向月会提起这个,赵青溪有些意外,意外之后是黯然,他说:“不好。”气数已尽,回天乏力。
像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向月没再详细问了。
“来,我帮你看看。”
“不用。”向月直接拒绝。
“不治好的话会很难受的。”
“那是我自找的。”
赵青溪无言。
“你真的想帮我吗?”向月歪着脑袋问他。
赵青溪点头。
向月突然笑了,她眨着眼睛,“那你懂男女之事吗?”
“啊?”
“男女之事,”向月说,“懂还是不懂?”
向月直勾勾盯着他,眸子虽是猩红,却无半分杂念。赵青溪就觉得自己作为一个男人如此扭扭捏捏太不像样了,他点头,含羞道:“作为行医之人,这种事还是略知一些的。”
见向月只是点点头,并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赵青溪暗暗松了口气。
只是,这口气还未下去,他就瞪大了双眼,因为向月此刻柔软的唇瓣正贴着他的。
向月离开他的唇,呼吸喷薄在他的脸上,又朱唇轻启:“这样,你会吗?”赵青溪盯着她的唇,喉结滚动……但理智还是有,他向后退着,想要保持安全距离。
但为了撑起身子,向月的手是搭在他身上借力的,赵青溪觉得自己快呼吸不过来了,两人的距离有些太近了。
“月姑娘,你冷静些!”
向月有些莫名,她不冷静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