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虫和上次一样同是在夜中赶路,坐下的胡马是他的好伙伴,赶了两天的夜毫无怨言,任劳任怨,臭虫当然知道马是有灵性的,就因为这样马才知道它的任务是极其艰巨,不然那有现在那么好说话的。
马驭着臭虫再次翻山越岭,路还是原先的那条路,走起来比之前熟悉得多自然速度也快得多,一下子就把弯弯的月亮甩在脑后,不屑一顾,但始终脱离不了她的光同时又依赖着她的光,呵,人呐。
臭虫再快也快不过早上就已经出发了的黄小子,虽说如此但臭虫也不觉得现在拼了命的赶快是徒劳的,起码可以将最新的消息带回去,说给老大听,他的计划还可以实行,臭虫不敢想象陶瓷得知早上的恶信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反正不会是好的,臭虫咽了一通口水滋润了干干的喉咙。
鸡鸣光亮,今天的大阳起得特别早,又大又圆,月亮还没有落得完全它就迫不及待地爬出来了,嘴馋的人免不了就把他当成一块烙得淡黄的烙饼,这块大烙饼一出,久违的温暖的气息也终于可以渐渐地闻嗅品味了,臭虫骑着胡马,踏在黄土上,嘀嗒嘀嗒地发出清脆的马蹄声,两个大大的黑黑的马鼻孔由下至上,从左到右把眼前的空气狠狠地嗅了一翻,温暖,美味,尔后兴奋得用它嘹亮的声响嘶鸣了一下,甩了甩马头,飞奔的干劲似乎又原地恢复起来,不一会儿便到了夏屋城下,臭虫出示了一些证明后顺利地入了城,头也不回直奔陶瓷的住处。
“嘭”的一声推开了没有上锁的木门,臭虫环顾简洁的房间,多少显得空乏,但现在的重点不是这里,臭虫径步入内,盯着床上的陶瓷,双手不正常地抖震了一下,张口微开,臭虫盯着床上的陶瓷——他脸是铁青的,眯开了一条眼缝,仿佛永远都埋阖不上,眼睛周围多了几条以前没有的皱纹,并且染得紫红,嘴唇好像在吧嗒吧嗒地合动,脸是对着门口的,往外歪着,臭虫看得一清二楚,心莫名地悲凉。
但一切都变了,臭虫看着窗外黄灿灿的阳光想道,连太阳都出来祝贺,一切都从新开始了,不,应该是一切都按计划在进行。
臭虫拖着缓慢的步子来到陶瓷身旁,床高刚好达到他的膝盖处,因此他半跪着的时候,他的脸比陶瓷的脸高了半个头,他俯视着他,内心充满期待地摇着他,希望他就此醒来,听自己脑中富有生机的消息。
可是陶瓷的脸孔好像僵硬了,动都不动一下,于是臭虫灵机一闪,想到了先用热水给陶瓷扶个脸或许能行,想完便做。
尔后臭虫就去柴房烧了热水,期间还把桑丘城的汇报说给了一位相熟的赵卒听,让他去转告给大将军那儿,办妥后热水也“呱呱呱”地喊叫,密密麻麻的水泡泡冒出头来,差点把瓷盖子给撑落在地,臭虫刚好回来,立马就掀开了瓷盖子,散走了一点儿热气,水泡泡就仿佛没了底气一样渐渐地歇了下去,臭虫见状微微一笑又把瓷盖子放了回去,找来一个脸盘招来点热水捎上了一块干净的细腻的白布,屁颠屁颠地往陶瓷的房间走去。
陶瓷的脸被一块热烘烘的白布滋润了一翻,宛如在冰块上放上了一块火红的木炭,就差吱吱的声响和那婉转曲折的白雾了,再经过暖热的白布来回搓动,陶瓷脸上的肌肉似乎真的松弛了下来,慢慢恢复了平常的状态,臭虫暗自惊喜,看来是奏效了。
过了一会儿,陶瓷不叫自醒,他缓缓地睁开眼睛裸露出了布满血丝的白底眼球,首先迎入眼幕的是臭虫那张熟悉的脸,那张仿佛千年万世都与自己相熟的脸,陶瓷突然觉得很欣慰,旋即又速来了一股悲伤之情,右手伸去握住臭虫的臂膀哽咽道:“臭虫,我,我错了,我算错了,是我的愚蠢连累了赵军此场战争的大势,一步错,步步错呐。”说着说着,眼中竟然闪出了泪花。
臭虫看着于心不忍,于是快速地把桑丘城的情报说了出来,希望陶瓷能转悲为喜。
陶瓷听完后心脏仿佛被锤子连续地敲打,重锤每每落下,心脏就比之前跳快了几分,三次过后陶瓷恨不得从床上跳了起来,舞个剑什么的,但碍于身上的伤只能作罢。
“你说的当真,没有骗我?”陶瓷很快就恢复了理智,没有被兴奋冲昏头脑。
“当然,老大,我臭虫骗你作甚?”臭虫夸张地甩了甩手,连连把手上的白布溅出了一排排的水滴。
如此过后,陶瓷再度沉进了思考,时不时问臭虫一些问题,臭虫也是如实作答。
“现在唯一的难题就是……不知大将军还会不会信任我呢。”陶瓷呐呐道。
话口未完,房间外便传来了郎朗笑声:“哈哈,陶瓷贤侄,此次真是祖上保佑啊。”
来者正是大将军赵卫,他大步流星就闯进门来,就像朋友一般,好不客套。
陶瓷和臭虫可不敢这般,见到他后连连施礼,大将军也没有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然后裂开口笑道:“陶瓷贤侄可知道桑丘城的情报了?”
陶瓷让臭虫扶了起身,答道:“是的,不知大将军有何教训……”陶瓷觉得要来的总会来的,逃避不了的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赵卫突然被陶瓷这样一说顿时就语塞,他明明是过来道喜的怎么就变成了教训?想了一下后就明白起来,果然还只是年轻人啊,教训这个词也只有从年轻人的口中走出来……
陶瓷、臭虫见他突然不说话,齐齐不由自主地把腻肥的心脏勒紧、乒乓球大小的眼球往外突,渴望他说点什么,却又害怕他说点什么。
赵卫忽然失笑了一下,可这一笑却把陶瓷、臭虫二人逼得更紧张了,他说:“看来你是误会我了。”
“说什么教训呢?我此次前来是想向你讨教呢!”
陶瓷和臭虫听后,立即就送了一口气,不觉亦哑然失笑,陶瓷道:“讨教说不上,在下的愚论差点就误了我赵的战事,大将军不计前言,没有降罪与在下就是在下的福气了。”
赵卫似乎越来越喜欢眼前的年轻人了,虽然狂傲了点但倒是有几分自知自明,随即微笑道:“说这些作甚,眼下最要紧的是怎样对付剩下的燕军啊,若不是有你,我估计我赵是啃不下燕军这块硬骨头的。”
陶瓷感激地看着赵卫,他不仅既往不咎,而且还继续选择信任自己,陶瓷眼中的泪花有继续地冒出,眼前的景物渐渐地模糊了起来,陶瓷赫然地低下头,哽咽地道:“大将军,谢,谢谢你。”
赵卫眼中忽然充满了无比的慈祥,以一位长辈的身份用手揉了揉陶瓷的头顶,因为陶瓷的头发很长,手感没有揉短发来得好,这个念头从赵王的脑中一闪而过倒没有太在意,随即说道:“傻孩子,一切都会过去的。”
陶瓷被他这么一揉,立即就尴尬起来,用手摸掉了眼泪,缩回头避开了赵卫的手,然后深呼吸了一下稳定了情绪,慢慢地咽了一团口水清了清喉咙,换了个严肃的表情道:“不知大人已有计策否?”
赵卫很自然地缩回了手,捋着胡子沉吟道:“情报可以了解得到,现在对于燕军内部最大的矛盾就是人多但粮草不够。”
“对,显然他们是犯了行军大忌,粮草未行,三军却抢行了。”陶瓷接口道。
“嘻嘻,他们的粮草全到留在了桑丘城,也就是说,全都免费赠送给我军了!”赵卫每每想到这点脸上就会发出灿烂的笑容。
站在一旁的臭虫见二人终于恢复到之前那样商讨军事,紧张的心情旋即放松下来,同上次一样,凶狠的疲倦感一下子就猛袭而来,竟然接下来已经没有他的事,于是乎他找了张凳子坐上,趴在高脚桌面上补觉去了。
这头臭虫在忙着左右不停地磨牙,那头亦在热火朝天地商讨大计。
“这条釜中之鱼我们商议过后,一致认为要把他们的精力活生生地耗光。”赵卫斩钉载铁地道。
陶瓷点头表示赞同,这是一个比较稳重妥当的方法,陶瓷不但很是赞成而且还向赵卫提了几点建议,赵卫听后也是笑容花开,迭迭称善。
最后陶瓷还向赵卫提出了一个请求,赵卫愁着眉心听着,尔后权衡了一下才忧心忡忡地道:“你决定要这样做?”
陶瓷坚定地点了点头,眼神透露出无名的怒火。
“那好吧,既然如此你自己看着办好了,若他不接受就最好,倘若他真接受的话,那你们便小心点,不可硬来啊。”赵卫略有点语重心长。
陶瓷露出了稍带兴奋的微笑:“我会的了,谢谢大将军成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