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前,鲁达从帝国大学毕业,被分配到帝国集团山东公司,不久就负责梁山水泊围湖造田工程。
贫苦出身的鲁达做事天生就有一股狠劲,天天在一线指挥施工,曾经高烧三十九度不下工地,也曾经身处一线指挥梁山抗洪抢险。年终领导对鲁达评语是:“工作努力,追求上进,技术能力强,但是不成熟。”
一连三年,鲁达年终评语都是“不成熟”三个字,眼见和自己一起毕业的同学有的升职、有的调走,陆谦都做到集团财务经理了,“不成熟”的鲁达也开始急了。
直到一天,县委秘书长宋江陪着县长到现场视察,宋江注意到这个年轻焦躁的项目经理——鲁达。
二人乘一叶小舟载一桶烧酒,在芦苇荡中边喝边聊。
趁着酒,鲁达把自己的苦闷全部倒出,宋江哈哈大笑,问鲁达:“帝国集团考核干部的标准是什么?”
“当然是蔡总理发布的《干部考核条例三十六条》,这可是大学的必修课,要求每位学生死记硬背,毕业后一以贯之。”
“呸,那不过蔡总理良好心愿的一纸公文。你鲁达书读得太优秀,《三十六条》记得太熟,才会被认为“学生气”和“不成熟”。干部提拔最重要的是什么,是要有社会经验,要‘成熟’。”
“那究竟什么是成熟?”鲁达还是不懂。
宋江笑道:“大宋以儒家思想治国,讲‘修齐治平’,根本是‘做人’,而不是‘做事’。能提拔你的那些官员,从不会到现场看你做得有多好,他们甚至不认识你,怎么提拔你?所以,你要‘成熟’,必须多‘跑路’,多‘送礼’,多把功劳归领导,这样才有机会。”
鲁达如醍醐灌顶,这时天上突然落下倾盆大雨,把二人淋了个落汤鸡,鲁达酒也醒了一半,哈哈大笑道:“好一场及时雨,解了梁山几个月大旱;你宋江也是及时雨,我心中早就大旱三年了。”
宋江“及时雨”的绰号就这样传开了。
第四年,鲁达提拔蒋忠负责施现场工,自己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山东公司和集团总部,年终评语“政治上成熟”。接着被提拔为部门经理,不久升任“工程总监”,甚至被评为“山东省十大劳动模范”。而这一切都缘于宋江和鲁达的这次湖中谈心,鲁达对宋江始终感激涕零。
现在,宋江又把鲁达接到了梁山,还是一叶轻舟一桶烧酒,二人再次游览水泊梁山。
当年鲁达围湖造田,填掉整个水泊三分之一,现在都已重新挖开,说是要保护生态平衡;当年的那片芦苇荡,如今变成了荷花塘,满眼望去,红花招展,绿叶扶舒,煞是好看。
宋江心情畅快,端起酒碗,一饮而尽,高歌道:“白发渔樵江渚上,惯看秋月春风,一杯浊酒喜相逢。古今多少事,都在笑谈中。”
鲁达大笑道:“哥哥,什么时候我俩都来这水边,做个渔夫,喝酒打渔,好不快活!”
宋江说:“快活?祝家庄三个打渔的兄弟,因为拆迁,老爹被打死了,都没地方说理去。”接着宋江把阮家兄弟的事说了一遍。
鲁达把碗向桌上一扔,恨恨地说:“这社会,怎么变成这样子?怪不得都说‘端起碗吃肉,放下碗骂娘’,这三个兄弟也太孬种了。”
“这就叫形势比人强,就像你鲁达,名牌大学毕业,有能力、有学历,还有大把同学师友罩着,怎么折腾都行;我宋江呢,没学历,没关系,从个秘书长折腾到监狱,现在沦落到给晁盖打工;那阮家兄弟还不如我,只能任人鱼肉,这就是当今社会的食物链。”
“你这么说,太祖爷爷当年白闹革命了。”
宋江笑道:“兄弟,别人且不去说他,就你们建的那个‘是非桥’,剪彩当天就塌了,还死了三个人,政府不也把这事给压下了?”
鲁达说:“哥哥,我正为这事闹心,不瞒您说,帝国集团现在所有工程都外包,所有工程都建成豆腐渣。那个蒋忠,你也认识,当年多踏实的一个人,现在胆大包天,为所欲为。我正想借这事把他给撸下来,也整顿一下公司的歪风邪气。”
宋江说:“兄弟,我今天正为此事约你来的。这个蒋忠,明里是你的人,可现在羽翼丰满,展翅高飞了,要打雁,可不能被雁啄了眼。”
鲁达说:“这个我明白,自从陆谦担任财务总监,这个蒋忠心思就坏了,他把工程都包出去,又和陆谦联手分钱,在公司拉帮结派,连我的话都敢不听了。”
宋江笑道:“兄弟为人太正,这么多年,这脾气还是改不过来。就没买一本《升官宝典》来读读?”
鲁达问:“什么《升官宝典》?”
宋江奇道:“你们帝国大学周邦彦教授刚写的一本奇书,现在从政的、经商的几乎人手一册,其中一篇《升官箴言》八大原则更被奉为官场圭臬,你怎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