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头一低,再抬起来时就说:“我和他的事我不想提了,你让他别再想着我了,去他该去的地方吧。”
我追问:“诗妹,听秦独一的话不可能是假话,你们如果生前那么好,死后他还这么对你死心塌地,你为什么要这么狠心的躲着他呢?”
她神情有些担忧,忙说:“别说这些了,我们的事你不懂——”“但是我懂你现在的懦弱辜负了他,我听独一说你们的红楼其实就是一个卖淫窝点,你们都是一些被你们的太太蛊惑的可怜孤魂,你们都被迷惑或者被囚禁是不是?但是我不管你们是怎么被她洗的脑,但是你无论如何不能忘了跟你生死相随的爱人……虽然你可怜的被千叶太太软禁在这里被迫卖淫,可是你完全可以逃出去——”“别说了,你胡说,你完全是胡说——”她惊恐的叫着阻止我说下去,风铃在旁也生气的叫我别说了。
我看看她们问:“怎么,我说的不对?可是不对也请你们原谅我,我是听说的,不怪我哦。”
“当然不对,但是你要是以后再不胡说,太太也不会怪你。我们的太太她是一个孤苦的游魂,她是一个大慈大悲的灵魂,太太还是我们的救命恩人,是她救了我们要被打入无底地狱的苦魂。她收留我们,她是我们永远的依靠,我们都会敬重她,依附她,她在我们就不会被抓入地狱受苦,你是人,不懂我们鬼魂的苦,请你不要再污蔑我们的妈妈了——”风铃居然气的发抖的谴责我。
我看着风铃无语了,不知到底该信谁的。如果风铃说的对,那么我真的亵渎了一个伟大的灵魂,那真是罪过。这时诗妹轻轻的说:“风铃说的对,太太救了我们,我们都是太太的人,太太说什么我们就做什么,你不要再问了。我此刻请你来是想答谢一下你的礼物的。”她说着掏出了一个玉坠。
说:“这刚买了一条玉坠,觉得很好看,就想着送给你吧,你别嫌弃。”
我欣喜的接过那条翠绿色的并排两个小苹果的玉坠说:“真漂亮啊,我好喜欢。”竟然忘了她是鬼,在哪里买的呢。
“如果你不嫌弃,我就给你戴上吧。”她笑着说,但是我却看出她笑里的勉强。
我却只顾稀罕那个玉坠了,当然迫不及待的说:“我喜欢我喜欢,你帮我戴上吧。”
她就满露不忍的看了一眼风铃,风铃却说:“太太的好意,你给芬芳姐戴上就是了。”
“太太的好意,这跟太太有关系吗?”我疑惑的问。
“额,是这样的,我们家里人多不能没有规矩,我们习惯了做什么事都跟太太商量的,太太同意了我们才做,太太要是不同意的事情我们从来不做的,太太也很喜欢芬芳姐,她很赞赏诗妹跟芬芳姐礼尚往来。”风铃脆脆的说。
我感叹:这么好的一个大家庭,怎么会被秦独一黑成那样呢,也许秦独一跟那个千叶有过节或者误会?
“姐,你低头,我帮你戴上吧。姐,我们安徽老家有一个规矩的,就是接受了别人亲身给你戴上的礼物,就不许擅自摘下来了,姐姐一定不要到了家就摘下来扔了呀。”诗妹说。
我忙保证:“放心吧,这么好看的玉坠,我怎么舍得摘下来呢。”然后爱惜的扶摸着笑。
我毫无预感这条玉坠将带我一步步迈进深渊。
她退后一步看着我说:“姐姐保重,我们得回去了。”
我尖叫一声,掏出秦独一那个戒指递给她说:“这是他给你的。”
她的眼睛立刻痴了,嘴唇动了动,但是她马上抿紧了嘴唇,好像蚌壳夹紧了一样,把自己完全缩进里面了。她轻轻的说:“人死情断,我跟他已是陌路了,戒指你拿回去给他,要他再也不要纠缠我,不然我就叫妈妈对他不客气了。”说完对我点了一下头,无声的向前滑去,瞬间就没影了。
“嗬,美女,这么晚了,一个人吗?”
我正手拿那枚戒指愣怔着,一个猥亵的声音令我浑身一激灵,我看都不回头看一眼,攥了戒指就跑。
“独一,独一。”我觉得长疼不如短痛,干脆快点叫他知道诗妹已经变心了,要他不要再痴情了,所以我进门关好门窗就唤他。
秦独一失魂落魄的站在了她面前,他低哑着嗓子说:“姐,我都看到了,我远远的看着哩。”
“啊,那你还不过去跟她说话,你有病啊?”我惊叫。
“姐,你真以为我这么容易跟她见面吗?哼哼,那个贱婆娘就在一边看着,我如果多往前迈一步诗妹就会遭殃。”他恨恨的说。
我彻底迷糊了,把戒指往桌子上一摔说:“你们鬼真是可怕,把我人子当猴耍是不是,老子不干了,明儿就打道回府。”
如果说婚后的女人发起脾气来如河东狮吼,那么单身的女人发起飙来就是狮子不敢近身。这边秦独一这个鬼看到我发火了吓得影子又凌乱起来了,他结结巴巴的说:“姐,姐你别生气,听我跟你说——”“说你妹,赶紧给我滚蛋,你不滚蛋我滚单了——”说着就当真解扣子,他吓得忽一下子没影子了。
第二天我睡到快中午了才起来,推开门看着白花花的阳光脑子空空的,要不是看到房东大爷和大娘在花园里边说话边侍弄花草,我真当我做了一个乱七八糟的梦而已,我还在我的家里过暑假呢。
“姑娘,你醒了?饭还在锅里给你盖着呢,我开着保温呢,吃着正好,我去给你端出来吧。”大娘看见我起来慈爱的笑着说。
我可不敢受此贵待,就忙说:“不不大娘,你这么为我操心,还给我留着饭,可不敢再麻烦你了,我自己去端饭去。”
我吃着热乎的饭菜想家里的老妈也不过如此啊。
吃过了饭我忽然想出去逛逛,就跟大爷大娘说:“大爷大娘,我出去转转去,午饭就不用做我的了,我这两顿饭一起吃了,呵呵。”
他们笑呵呵的说:“嗯好,出去玩去吧,俺梅城虽然不大,但是好玩的地儿可多哩。当然这都是你们里玩儿的外地人说的,俺可没觉出有啥看头嘿嘿。”
我就挎着包出门了,我本是漫无目的的在街上闲逛又不免脚步匆匆的往一个方向走,好像我的脚要带我去什么地方一样。
我很快就莫名其妙的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这里也是一条旧街,跟泥鳅巷一样窄窄长长的胡同,两边破旧的房屋,但是跟泥鳅巷不同的是这里简直是《晏子使楚》时对齐国的形容:袖子举起来,就是一片云;大伙儿甩一把汗,就是一阵雨;街上的行人肩膀擦着肩膀,脚尖碰着脚跟。
我这么瘦在这里走起路来都得侧着身子挤,老人,孩子,男人,女人熙熙攘攘的一眼望不到头,我直恨自己来这里干嘛,不觉一跺脚,就有个孩子尖叫起来:“呀,阿姨,你踩着我了——”
我吓了一跳,忙对身边的小女孩道歉:“对不起对不起宝贝,我太不小心了——”
“没事没事,蔷薇,阿姨不是故意的,走,咱们快走吧,不然姥姥等急了。”一个长相稳重的男人冲我一笑拉着那个十来岁的小姑娘就走。
那个小姑娘忽然盯着我的脖子厉声叫:“爸——爸——”然后伸出手指指着我。
我下意识的摸摸我的脖子,我摸到了那个玉坠。我就不知所措的说:“你是看它吗?我朋友送我的,呵呵。”
她的爸爸看着我的脖子眼直了,那个小姑娘黑黑的眼眶忽然注满了水,她哭着叫:“妈妈——那是妈妈的——”
我吓愣了。
那个男人也痴痴的盯着那串玉坠说:“对不起这位大姐,你戴的这个玉坠真的跟我死去的太太戴的那个一模一样。”
我觉得太搞笑了,就哭笑不得的说:“这怎么可能呢,这是我一个朋友昨天晚上刚送我的,哦,那也说不定,模样差不多的装饰品多了去了,呵呵。”说罢我就甩开他们走,他说跟他死去太太戴的一模一样,我觉得有些晦气,就不想跟她们多纠缠。
“别走——阿姨别走——”那个小姑娘凄厉的哭喊着叫我。
这时我身边已经被人围得水泄不通了,我很尴尬,真怕大伙拿我当小偷了。就为难的看着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会意了,他拉着女孩走到我跟前说:“大姐,咱借一步说话吧,实在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
我只得跟着他趟过人流朝前面走去,他拉着小姑娘领着我挤到一个小茶馆,因为还不到喝下午茶的时候,这里倒是少有的宁静,我松了一口气。不等爸爸开口那个小姑娘就抢先泪眼汪汪的说:“阿姨,你戴的那个玉坠真的跟我妈妈戴的那个一模一样,那是我跟爸爸妈妈去内蒙时我挑给她的,是从一个玉匠手里买的,我还让那个伯伯在两个小苹果里面刻上了妈妈的名字。”
“嗬,这就好办了,那你看看我这个苹果里面有没有你妈妈的名字就是了。”我听了开心的笑着说。
爸爸连说“不好意思”,我笑着把那个玉坠摘了下来递到他手里,小姑娘一把夺过,把那两个翠绿的小苹果贴到眼前一看大叫;“有,有爸爸,有妈妈的名字,一个写着婉,一个写着约——”
我和他爸爸同时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