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朝地下眼睛朝上看着我说:“嘿嘿,那是你来的不巧,也许那天正好是我们避开这里的时候,这里是隔一段时间就要被夜游神检查一番的,跟你们人间对违法场所的例行检查是一样,我们得到消息就不得不提前离开去我们另一个地方躲避一阵子,等安全了再回来。”
  “啊,夜游神?得到消息?难道你们鬼还能通神?”我不寒而栗。尼玛,这不是蛇鼠一窝嘛。
  他摇摇头嘿嘿笑两声表示不屑于说的领路就朝院子里走。
  我就耸耸肩“额额”两声跟着他走,我一眼就看到了收拾的整洁的院子,和满院子的花,它们仍然开的姹紫嫣红,鲜艳欲滴。那天的荒凉凌乱好像不是这里。
  “走吧,我带你上楼。”他背对着出神的我说。
  我回过神来跟着他慢慢的踩上楼梯,那刷着红漆的木扶手和楼梯同样干净的一尘不染,我特地把手在楼梯扶手上狠狠擦了一下,然后看手指肚,上面没有浮土。
  不等我走上楼梯我就听见了她们的说笑声,我觉的我在梦里。
  “芬芳,你来了,好久不见了,你去哪了呀?”千叶太太坐在她的椅子上亲切的微笑着朝我招呼。
  客厅里还是那么华丽,优雅,还有那个大桌子上围了一圈的姑娘们,她们都朝我扭头看着笑。我恍若隔世的看着她们发呆,尽管刚才老吴解释了我的疑问,但是我还是觉得如坠云里——我竟然忘了她们是鬼。
  “过来坐啊,怎么几天不见生疏了呀?”千叶太太招呼着我。
  那个爱吃红薯的短发小女孩青黛过来拉住我笑嘻嘻的说:“过来吧老乡姐姐,你怎么忽然不来了,我好不容易遇到个老乡,我还想听听你说说咱老家的事呢,不知道咱们菏泽是不是还一样穷啊,听说咱菏泽成了国家主席的老丈人家了,也因此要建飞机场是吗?”
  我被她拽到了桌子边坐下,我不得不回答她的问题说:“你说的都对,你没回去过菏泽你怎么知道啊?”
  “嘻嘻,我是鬼呀。”
  “哎姐,再问你一个问题,你认识我那个恶霸老爹吗,他可是菏泽市的大富豪,只是——”“青黛,鬼就不要说人话了。”太太严厉的拦住她的话头。
  她又是调皮的一缩头不语了,客厅里立刻寂静了。虽然整个客厅还是原来的样子,人也是原来的人——不,鬼。但是我总觉得今晚的气氛不对,我去搜寻诗妹,诗妹低着头,我又去找婉约——那个坑害我的婉约,可是她不在,原来这个屋子少了一个鬼,不对,不少,因为又多了一个陌生的新鬼,一个也是很漂亮的小女鬼。
  我脱口而出:“婉约呢?”
  我感觉气愤陡然紧张了一下,但是千叶太太却看了我一眼说:“她有事不在。”
  我疑疑惑惑的“哦”了一声。
  “这样吧,今晚不早了,你们都去各自房间休息吧,芬芳看起来情绪不高,也许遇到难处了,我跟她好好谈谈。”太太转眼看着她们说。
  她们纷纷起身,诗妹也随着她们缓缓的往外走,走到门口她忽然扭头看着我说:“芬芳,你要想开,你要好好活着。”
  我不懂她的意思,只记得她跟婉约合伙害我,听到她这话就情绪复杂的哼了一声。太太此时却变了脸,她怒目说:“你这不是在废话吗,谁不想好好活着,可是谁又能把握自己的命运。”
  诗妹惊慌离去。
  太太这句话可说到我心坎里了,我顿时热泪盈眶了,太太是我的知己啊……“太太,我活不下去了,我走投无路了呀——”我哭倒在她的怀里。
  “怎么了呀孩子,好好跟我说说,虽然咱们人鬼殊途,但是咱娘俩很有缘分,我不知怎么的很喜欢你,看到你被陷害很生气,就冒险在夜里去那个酒店跟你说清楚,还好,你没事,但是我不能叫婉约逍遥法外,我已经把她赶了出去。”她抚摸着我的头发温声软硬的小声说。
  我感激流涕的哭着说:“太太,你对我太好了,原来这个世界上对我最好的竟然是个鬼——”
  然后我跟她说了我在梅城遇到的一切,说了如何恨青青狠毒无耻,如何恨秦教授懦弱无情,如何倒霉又被小偷偷了钱包,我现在在梅城等于举目无亲,流落街头。我妈妈又在气头上,根本不接我的电话,你说我还怎么活啊——我哭的心和身都像波涛一样起伏。
  她轻轻摩挲着我的头发轻轻的说:“是啊,你是挺悲惨的,可是你想想,人活着哪个不悲惨呢?还好,人还有脱离人世的一天,变成鬼就不再受纷纷扰扰的俗事伤害了,像我们一家,都是活着受够了世间的苦,如今来到这里都活得很快乐,人都以为神仙快乐,其实鬼也一样。”
  我抬起头迷蒙着眼看着她,忽然激动的说:“太太,那么我可以留在你这里吗,跟她们一样叫你妈妈,当然我不会白吃饭的,我愿意听太太的话吩咐,叫我干什么就干什么。”
  她笑的暖极了的说:“呵呵,你说的是一时的气话吧,看来你对那个秦教授爱的很深的样子,你怎么舍得放弃他呢,你还会重整旗鼓去追他的是吧?”
  “不不不,太太,您这么说简直是侮辱我,我怎么会去再去理那个男人呐,他有合法老婆不说,他沾花惹草不说,可是他口口声声说如何爱我,却看到他老婆来了并且赶我走的时刻他竟然一句话都不敢说,就这么眼睁睁的看着我走了,你说,这样的男人特么还叫男人嘛——呜呜——”我心寒的直哆嗦。
  她微笑着安慰我:“对对对,你说的对,咱不去理他了,他有老婆,咱再理他咱就是小三纠缠了,要被全人类唾弃辱骂的是不是,那咱好好的回家吧,好好的教咱的学,好好的找个好小伙子过好日子哈。”
  我听了这话更是大放悲声了:“不能啊太太,我这辈子也别想找个好人过好日子了,我像白雪公主一样身上被鬼施了诅咒的——”然后跟她说了我跟远的惨剧。
  “哎呀,我的闺女啊,你确实够苦的,别人的苦还只是眼前的苦而已,而你的苦是没有尽头的,唉!”
  我听了更觉得我苦海无边了,我抓住她的袖子说:“太太,太太,求您了,你就收下我吧,我甘愿在您的大家庭里扫地洒水,给姐姐妹妹们铺床叠被,给你们做饭洗衣。”
  太太甜甜的看着我说:“其实你想错了,我们这里根本不用谁来做这个,我们都是鬼,没有那么多俗事可做。”
  我怕她不接受我,就急急的说:“那,那我也学刺绣,刺了绣也来卖钱养活自己?”
  她又笑了说:“呵呵,我的小傻瓜,她们绣那些刺绣其实只是喜欢而已,她们拿去卖也只是给自己挣个体己钱罢了,其实我们能养活她们,只要她们听我的话——但是听了我的话还是为了她们好,她们就能避开地狱的痛苦永远留在这里享受尘世的清净,神仙的快乐了。”
  我鼓掌道:“当然听了当然听了,谁会不听太太的话呢,太太,我这就开始听你的话,你说叫我干啥吧?”
  她依然微笑着说:“其实呢,我们的日子过得一点都不单调,我们不仅像人间一样有节假日,我们还有另一个住处——”
  “就是那个野外酒店的南边是吧太太?”
  “嗯,就是那里,那里是一百年前我活着时候的一个私宅,由于它地处偏僻,无人问津,所以它还完好的保存着,也保存着我生前和做鬼后放置的大笔财宝。你说,我要这些有什么用啊,我不都是为了能让我的儿女们能长久的享受它嘛。她们在节假日除了喝酒取乐还到处去旅游度假,有时候还相约去野餐,我还领她们去我的私宅去狂欢……”
  “天,我还在人间活着干吗呀,这不是活受罪吗——”她描绘的“鬼魂的幸福生活”令我憧憬到爆了。
  “我从来不强迫我每一个孩子去做任何事,她们都是很高兴的去做每一件事,所以我们这里永远都是和谐温馨,充满欢声笑语。”
  “那,太太,做鬼的能有多长的寿命呢?”我开始打听内幕了。
  她的笑容更绵软了:“鬼的寿命是五百年,我们在这里可以享受五百年的美好日子。”
  “哇——”我欢呼,我要迷上做鬼了。
  “那,那咱们这屋子能保证五百年还完好无损吗?”我担忧的抬头看屋顶。
  她笑了一下说:“傻孩子,咱们是鬼,难道人间的岁月还能摧毁我们的家园吗?你看看,我们只要在这座楼宇就永远是新的,只有咱们离去了它才呈现破旧呢,咱们用咱们的阴气凝固着它,人来到这里看到的只是它在人间的面孔,它在人的眼里看着如何破旧和腐朽,只要有鬼住在里面它就永远不会这样。知道为什么世界上有些地方历经近千年来依然保存完好吗,都是因为里面有鬼。像我们北京的故宫;美国的好莱坞;英国的伦敦塔……”
  我恍然大悟。
  “做了鬼什么烦恼也没有了,什么牵挂也没有了,想想在人间受了四十多年的苦真后悔不早点做鬼。”她笑吟吟的眼神注视着我,我在她的注视下有了一丝眩晕,慢慢的意识里有了一种被她黑亮亮的眸子吸进去的感觉,我开始晕了迷了糊了脑子里只想速做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