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府的正殿外种着层叠的野樱,春光烂漫的时候,就能看见一片浅粉色的花海。人从花海中走过就会落得满身粉色,扑簌簌的花瓣不同跌落像是一场花雨,衣襟肩头都是野樱的香气,美得像一个幻境。
这是过世的贤妃生前最爱的花,透过飘落的粉色可以看见挽春殿外的路,那里或许会有帝走过。她能透过漫天的落花,看他一眼。为了这一眼,她等了无数个春光,直到野樱散尽,她也没能见上帝一面。
现在的时节并不是春天,没有漫天飞舞的粉色,也没有葱郁的绿意。只剩下凋敝的绿意缠绵在枝头,久久不愿落下。
深秋,天空浅蓝如碧。她这就从凋零的绿意间走出,碧色的天空也被夺去了色彩,一袭红色像是舞动的火焰,像是绚烂的枫叶。
在她还未走近的时候,坐在正殿中的人已经停下了一切,目不转睛地望着从野樱林中走出的佳人。
大燕的人民叫她——夕阳公主。而今,他终于明白她如何能与夕阳争艳。世上最适合她的只有红色,鲜艳的红配上她墨色的长发,红黑交织,明艳的色彩像是一幅画。
白皙立体的五官与夏朝女子都不一样,她的白是雪色的白,剔透的肤质没有一丝瑕疵。精巧的五官深浅交叠,妖冶中带着野性,一眼看去就叫人难以忘怀。异域的美,世间少有。
她缓缓走来,望见他的时候,灿烂一笑。碧空,金色的原野都没了色彩。
好久容潋才收回心神,不动声色饮茶煮酒。白璧色的面容上毫无破绽,只有一双漆黑的眼出卖了他的心,在看向赫连涑的时候,他的目光炙热而带着占有。
一杯茶细细喝完,他的心才完全平静了下来。他走到赫连涑的身边,不敢再多看她一眼,“我们进宫吧。”
她有些不安,拦在了容潋的身前,清澈无瑕的眼睛盯着他,“今日我的父皇也来了,若是他要抓我回去,你一定要帮我!”
容潋浅笑,“如果我不呢?”
“那我就再次偷马夜奔跑回你的身边,到时候你看见狼狈不堪的我,会不会心疼呢?”
会心疼吗?容潋只装作没有听见,因为他不敢面对日渐动摇的内心。他没有回答,走到了赫连涑的身边,握紧了她纤细的小手。
马车急行,不一会就到了皇宫的门口。士兵看清马车里面的人之后,脸色顿时就白了,唯唯诺诺地退了下去。
待马车消失在宫门后面,小士兵才擦了擦汗,他没有看错。五王爷身边的美人正是夏朝上上下下都在寻找的涑玉公主。
就是刚刚那一会,赫连涑躺在容潋的怀里迷迷糊糊睡着了。她做了一个梦,梦见游廊外面所有的木芙蓉都凋谢了,粉色的花朵跌入在泥土中竟变为了无数美人的尸首。
醒来之后,马车也停下了。她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都是汗,这个梦寓意不详,她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容潋握着她走下了马车,他的面容隐藏在黑暗中,只能闻到他紫色锦衣上清幽的安神香的气味。
她握紧了容潋修长的手指,声音有些发涩,“容潋我刚刚做了一个不好的梦,我有些害怕。”
他果然停下了脚步,无声抚摸着她的发髻,轻声安慰道:“别怕,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赫连涑并没有注意他说的话,而是舒服地靠在他的胸口上,贪恋他的温暖。
只要有容潋在,她不要害怕任何事。他是她的一切,是她的心安之处。
修长的手指与她握紧,十指交缠,难舍难分。赫连涑微微有些诧异,容潋向来不喜与人亲近,每次亲近也都是她主动,她喜欢牵着他的手,扑进他的怀里,赖在他的身边。这一次,竟是他主动握紧了自己的手,像是为了让她安心,又像是在宣示两个人的关系。无论哪种,她都很欢喜,这代表容潋愿意和她一起承担一切,就算她被带回大燕,也要将他一起带去。
还没有走近皇宫大殿,已经闻到了佳肴的香气,丝竹的乐声在夜色中传出了很远。殿里云鬓美人,舞袖云烟,觥筹交错一片融洽。
但这融洽的气氛被出现在门外的两个人打破了,金杯玉盏都停在了半空之中,就连铜炉中浮起的檀香青烟也停住了。无数目光望向门口的人,神色不一。
一袭红色纱裙的赫连涑将殿中所有的美人都给比了下去,雪肤红裙,墨发丽颜,燕王宠爱的宝贝公主果真是万里无一的美人。
有赞叹声,也有叹息声,片刻的寂静之中,殿中的美人退去。容潋紧握着赫连涑的手,缓步走到了大殿之中,让所有人都看了清楚。
他就是与赫连涑公主私定终身的情郎,就算到了帝王的面前,他也与涑玉公主十指交缠,伉俪情深。
看到红衣的赫连涑,帝想起了逝去已久的艳皇后,唇边的玉酿也失去了味道。他望着大殿中金童玉女的一双人影,久久没有开口。他想若是容潋真的爱上了一个人也好,至少他不会再执着于仇恨,到时候他就算成了帝王也不会是一个无情的暴君。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殿中璧人的身上,紫衣的容潋风神俊秀,红衣的赫连涑窈窕动人,俩人看来本就是一对,再般配不过。谁也没有注意到太子的变化。
容珏从她进入大殿开始,目光就一直落在她的身上再也没有移开过。当他注意到,赫连涑与容潋交缠紧握的双手后,胸口间的刺痛传遍了全身,这个孱弱的身子像是被人拆解开来,每一处都是血肉分离般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