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光马上就要毕业了,然而关于毕业后的打算,将来的梦想,他绝口不提。只是带着她到处玩到处疯,彷佛要把生命一口气全燃尽。
最可笑的是,仪箴自己也没有问过他。一来她自己成绩不理想,不怎么愿意去想出路的事;二来她总是直觉地认定他们以后一定会一直在一起。没有任何理由,他们就是属于彼此。只是这样而已。
她以为其光不提未来的原因跟她一样,原来是正好相反。
其光根本不打算跟她永远在一起。
这句残酷的话浮上脑海的同时,胃里的酸水也笔直上涌,她结结实实地大吐了一场。
除了悲伤和震惊,现在她心中又加入了强烈的羞辱和愤恨。恨像一条蛇不断地噬咬着她的心口,逼迫她采取行动,否则就不得安宁。
当晚她取出那枝钢笔的残骸,使足全力用榔头敲得粉碎。然后她把碎片放进信封寄回去给其光,另外还附了一张信纸,上面写满了其光最最不能忍受的字眼。
谢其光不是省油的灯,受了这种挑衅当然不会不吭声。他拨了通电话到她家,不是找她而是找她爸爸。他告诉仪箴的父亲,他女儿是个花痴兼荡妇,“真想让你知道她是怎么倒贴我的”。
仪箴的父母当然是大发雷霆之怒,仪箴的生活也正式进入戒严期。从此以后,她的每通电话都要过滤,每次外出都会被详细盘问去处。除了补习以外,每天晚上八点之前一定要到家。假日绝对只能乖乖待在家里,连毕业旅行都不准去。好几次仪箴甚至以为他们打算在她脖子上拴狗链,或是在她身上装追踪器。
考上第一志愿后,父母似乎认为她的罪孽已经洗清了,这才准她住校。
听着这段过往,哲鸣和廖正远两人都是目瞪口呆。
“这??真的有点惨烈耶??”
廖正远问:“那你从此就没再跟谢其光联络了?”
“嗯。”
其实也不是完全没有,至少她试过。说来可笑,都已经闹到这种地步了,她心中居然还是存着一丝幻想,期待着其光有一天因为太想她,开始后悔自己的莽撞,自己来向她认错,到时她也会诚恳地向他道歉,然后他们的感情就会比以前更稳固。
但是其光终究是没有来找她。
在其光毕业前几天,她硬是在父母的重重看管下找到一条缝隙,溜去他学校门口偷看他。她只想碰碰运气,毕竟谢其光爱翘课出了名的,加上毕业在即,更没理由上学。
没想到她真的看到他了。
在绵绵阴雨中,其光跟着一大群学生涌出校门。虽然穿着同样的制服,他在人群中就是显得非常突兀。不只是因为他的红发,更因为他的阴暗。
以往他身边总是会有一群人围着他说笑,也就是二二八公园里的那些麻吉。但是这次他却是独自一人,跟其他吵吵闹闹的学生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他撑着伞,脸上没有半点表情,完全看不到任何思念或后悔。他周围的空气形成一道墙,严酷地排拒着这世界,也排拒着她。
就在这一刻,仪箴清楚地知道他们已经完了。
当晚她回到家,又成了一个用功读书的好学生。因为她没别的选择了。
故事说完了,桌前的三个人相对无言。两位男士的表情都很怪异,却远不及仪箴此时的心情。
长久以来她始终没有勇气好好回顾这段过往,但是直到现在,当她把这段最痛心疾首的回忆翻出来检视,却发现一切根本就是场大乌龙,这简直是世纪第一笑话!
仪箴发现自己居然笑了出来:“搞了半天,他根本不是在气钢笔的事!要是我好好跟他问清楚就不会弄成这样,我果然是笨蛋??”
哲鸣按住她的手:“先别自责,想办法跟谢其光谈谈吧。学弟,你有谢其光联络电话吗?”
廖正远一脸歉疚地摇头:“我跟他真的没有很熟。”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泪水涌入仪箴眼眶:“所以就是这样了?我终于知道我被冤枉了,可是我却没地方翻案?既然这样,还不如不要知道的好!”
哲鸣说:“老实说,我觉得其中有问题。”
廖正远点头:“没错。”
“什么问题?”
“你不觉得很夸张吗?两个人吵得那么凶,结果却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吵什么?虽然吵架的人多半很不理性,但也不该离谱到这种牛头不对马嘴的程度。我认为这绝对是有人在搞鬼。”
“怎么可能?就是运气不好,他秘密被泄漏心情不好,我正好心里有愧让他怀疑我,误会就这么造成了啊。”
“那么,到底是谁泄漏的?”
“我怎么会知道?”
哲鸣喝了一口咖啡,小心翼翼地说:“这么说吧,你最好再跟那个蕙茗学姐谈一谈。”
“为什么?”仪箴觉得自己颈后的寒毛似乎竖了起来:“你这话什么意思?你在怀疑蕙茗?”
“我没有怀疑什么,只是觉得你最好再跟她确认一下。”
“确认什么?你那口气明明就是把人家当犯人!你根本就不了解她,凭什么这样侮辱人?”
“我的确不了解她,我只知道一件事:在那段期间,只有她跟你们两个都有接触。就算你跟谢其光误解了彼此的意思,她总没理由误解吧?她不是还为了钢笔的事跟谢其光道歉?那谢其光为什么还会搞错?”
仪箴顿时语塞,勉强挤出一句:“也许就跟我一样,蕙茗太紧张,没把话说清楚,结果她自己也弄错??”
“既然这样,你就更应该跟她问清楚,看她当时是怎么说的。”
“都已经三年了,谁记得那么清楚啊?你不要随便把人家当坏人好不好?”
廖正远再也忍不住插嘴了:“学姐,我觉得学长讲得已经很客气了。在我看来你根本就是被那个张蕙茗给卖了,快点觉醒吧!”
“你们??”仪箴完全失去理智,霍然站起:“对不起,这根本不关你们事,少废话行不行?我已经莫名其妙丢掉一个男朋友了,麻烦不要再害我失去朋友!我绝对不会怀疑蕙茗的,听到没有?”
拎起背包,逃命似地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