哨声一响,有个黑影安静从树上跃入,屈膝跪在丽罂面前。
接到漂的来信,丽罂立刻潜出断魂盟,奔到城北那树林:
“有何动静?”
“‘沫’从义勇庄带来消息。林家打算联手四庄出消灭皓天门残余。‘云’回天山复命,宫中派来死士出击,对象是万秋落。”
对象是万秋落。
丽罂禁不住打着冷战。为何如此直接地揭开全部的谜底,讲出实情?对象是万秋落,朱雀令果真在他哪里,因而得到情报的冷冰艳急不可待的派来死士团抢夺?
本以为她自己在处理这件事时能像对待其他任务一样保持理智,可从漂口里听到“万秋落”这几个字时,她冰封了的心竟然在轻微地动摇中。假若可以,她真的不想让他牵涉其中,也不想在谜底揭开之后两人沉默,甚至仇恨相对。
“上使仍未打算行动?”
再细微的表情异样亦逃不出漂的眼,一阵质问冰凉似夜,深冷入心。
“你??”一下子缓回神,丽罂皱起眉头:“这是芳华传来的情报,不能断定真伪。再说,我这一个呆在附近的人也没收到消息,她怎样知晓?”
“‘霜’的窃探手法毋庸质疑,他那影术不管对方功力高低亦不会构成影响。”漂直视着丽罂,关于她这伴在万秋落身边之人为何不曾察觉这个疑点,他的神情变得捉摸不定。
“关于明圣使,既然已经主动给上使情报,便没有编纂谎言的需要。”
“她要真是有心助我,何以又向冷冰艳禀报妨碍我?”
“据‘云’所说,‘霜’影使欲邀功私下回宫报告,明圣使亦被下令带回宫中。”
“……她并不愿积极回报冷冰艳,你究竟用什么手段逼她让步?你弄伤她吗?”
芳华是受软不受硬,发起脾气是肯定宁死不肯……这当中必有隐情。
“……明圣使是河北明家的后代。”
河北明家??接连两回听人说起过,这个仿佛跟自己有着复杂联系的家族,为何以前不曾听过?对啦!冷冰艳她,十分讨厌明姓的人,就如同讨厌她这个雄振皓的血脉般。
“是说与冷家是姻亲联系,那一个明家?”丽罂问得有点急躁。
漂默认。明家据闻已没后人,芳华很可能曾隐瞒其出身混入落花宫,漂以此威胁,要她妥协。
“那位明家的小姐,与我确实很像?”丽罂眯起眼看着漂,总感到漂对于她的父辈之事了解更多些,这让丽罂很不悦。
“据闻是的。”
“据闻?我还想我不过比较像母亲。”
“应该讲,有了容貌似于明家姑娘的卿凌倩,才会有更相像的圣使。”漂也并不回避地正视着她。
“我不明白?”
丽罂低说着,漂忽然将她拉到旁边。接下来便听到沙沙作响,一个黑影在西边窜出,漂跃高迎上。两人在半空中对了几掌,那黑影被打中,动作不稳飘降地上。仍没立稳,丽罂便听见熟悉的声音:
“你~~使出的是欧阳家独门轻功啊?你正我的漂哥哥!!”
黑面罩遮住的是沁沁圆嘟嘟的脸庞,因喜悦兴奋而两颊变红,双眼发亮。估计是感觉来人没有恶意,漂下手很轻,所以沁沁中他一掌后仍还能站于地板中气很足的大叫。
漂虽然走出欧阳家十几年,但根植于骨子中的基础功底依然不自觉现出,特别是轻功,欧阳家的飘云步法亦属绝技,因而一瞬间便被人认出来啦。
久就淡忘欧阳家的漂着实被沁沁吓出汗来,望向不知忽然蹦到跟前的胖女孩,漂陷入了不曾有过的呆滞愣状。那个黑球亦毫不犹豫的往他扑来,在手忙脚乱的漂身上哭到眼泪与鼻涕横流。
“漂果然是欧阳家后人。”
在这个时侯被欧阳沁撞见,丽罂心中一震,但也比被别的人遇到要好个千万倍。刚刚出来时并没人跟踪,这么沁沁应该是悄悄出门偷吃经过……偷吃?
“慢着,沁沁!”丽罂一下拎起沁沁叫着:“你在何时候到这儿来的?上官庭跟你一块出来的吧?他人呢??”
竟然忽视了这点?上官庭经常跟欧阳沁两人盒伙去厨房偷吃。
“噢……恩,他啊~~”沁沁吸吸鼻头:“我不留神惊动了其他人,庭叔叫我先走,他殿后。”
所以说还没到。
“漂,你快点离开这里。”丽罂吩咐。
“别走~别走~~我要漂哥哥~别离开我嘛~~”
“住嘴!”漂凶巴巴的瞪紧这名半路认哥的家伙。
“唔唔~~”
“都不要吵??漂,她确是你亲妹妹不?”
“不清楚。”
“漂哥哥你为何不认识我?你以前每到新年都会去给我带礼物的啊?”
“我才没这闲情。”
“呜~~~~”
“啪”漂一下手刀把沁沁劈昏。
“你……”丽罂欲言却止。
“圣使,东西到底在不在万秋落身上,倒不妨先查探清楚。”他显出个饱含深意的目光,同时拿给丽罂一瓶帮助恢复功夫的药膏:
“最好趁士团到来以前出手。另外,这人……”手指向沁沁:“要我处理掉不?”
“不必。”丽罂冷着脸:“芳华被抓回宫中我有点担心,你先返回宫中,其它的事我会处理妥当。”
欧阳沁跟女眷睡一快,和丽罂的厢房隔很久。丽罂将她带回床上摆好,以药弄醒,遮住她打算放声大喊那嘴:
“刚刚之事我想你保守秘密。假若你透露给别人,我便不能留在这儿,而漂也不将再出现了,清楚吗?”
沁沁的反应能力比预想中要强多了:
“我一定好好听话!!”一双晶亮亮眸子在烛光里闪出光芒:“是不是我乖乖随着丽罂姐姐,便能见到漂哥哥了!!对啦,漂哥哥跟姐姐有什么关系?要不我们三个一块浪迹江湖、永远一起好啦!!”
这些年,为何所有人全想要“三人”怎样怎样??
丽罂点下她那睡穴,令她接着安静沉睡。
越是着紧的想寻找、保护某一物品、机会或人,实际上越是会离你越来越远。
平常出入万秋落的房间就犹如无人境地,房中主人在亦好不在亦罢,并不对丽罂带来太多烦恼,顶多就:“哦,主子正在洗澡呢……不好意思,我全部都没见到……”或是“人呢?早就说我要找他的啦?”这一种小纷争。
但当丽罂盼着万秋落外出而溜入房中时,万秋落却似乎故意一般从早至晚赖于房中,寸步不离房间。
“上使,上官少爷邀你去厅堂小叙。”
“我瞧见他那脸会心烦头痛。”
“主人,岑盟主邀你到书房商议事情。”
“听他说话我会眼困。”
“主人,岑小姐邀你去试试云祥楼的新出点心。”
“……”万秋落翻个身就睡着啦。
万秋落已然成年,但是赌气的个性依旧像个小孩子。那天回来之后,万秋落的身体就好似不舒服,不愿再会见上官病毒,以免使得病情加重。另一原因,可能厌烦了岑日宏的不断恭维。反正岑盟主已告知几位元老前来商讨武林的新任盟主之事。等人齐之后,他直接将令牌扔下便可一溜烟走人了。
“主人,今天还是不想外出吗?”
冬天的太阳总是迟迟不起。这天清早天仍没亮,丽罂已服侍主子洗漱更衣了。
要是以前,面对发着脾气的万、上官二人一天一回的“白日不懂夜之黑”之类对白,她绝对会如此轻松诙谐的地发问。但此时怀有心事的丽罂只剩压抑与惶惶于心的慌张。
令牌究竟是在他那里吗,不妨试探一下。
如何探?担忧得到的结果是肯定的,外加因为找不到机会下手而感到焦急,丽罂此时格外不安。
丽罂抓起放于床边的那叠换掉的衣裳,手中触感很硬,仿佛单薄的衣服中夹着硬硬的物品。感觉惊讶那同时,收拾衣服的动作并没停着,在慢慢提高的衣服间,掉出手掌般大的乌黑金属的牌子,“哐啷”掉落地上,几乎把丽罂的心脏颤得停止跳动。
“咦?……掉这啦……”扯袖口的万秋落回头望了一下,嘴里嘀咕着,不急不缓的弓腰捡起。
尽管只是很短的时间,尽管是光线昏暗的清晨,亦足够丽罂将令牌中那一“武”字细看、研究到透啦。
眼见万秋落习惯性地将令牌塞入衣兜里的动作,丽罂不无自觉地伸手想拿,但在半路被对方猛地抓住:
“干嘛?”
黑潭那样的眼眸紧扣丽罂震惊、困惑又害怕得不懂反应的脸,此时房间内寂静得感觉不到一点动静,愈加反衬了万秋落眼中可怕的深邃。
“这……个……”
“啥?”
“嗯??”丽罂大张的眼睛仿佛无法合上,眨也不眨地盯着万秋落看。视线从万秋落的衣服移到他面容,再到她的另一手握着的替换下来的衣物。
“啊,这个不必收入行李,我自有安排。”万秋落淡淡的回答,松开她双手。
“嗯……”
不知要如何应答,丽罂的脑海依然是空白一片,只感到全身发冷。
失去冷静,失去理智,忘了担忧这一种异常行为会导致他人的怀疑,丽罂傻傻的紧盯着眼前叫做万秋落的人。本以为他不过拎起装饰用的那把破剑到处走走……丽罂望着他的眼睛,只感觉他的眼睛真好看,之前她习惯于把他看作衬托光彩逼人的上官庭的云朵……何时开始,她的心绪发生了这么大变化而不自知?她似乎对他产生了超出理智的感情,在她看来,这是极其荒唐的。
“怎么啦?”
他的嗓音很深沉,带有深不可测的意味。而一味的纯黑的眸中发出的莫名的闪光,似乎要将她彻底刺穿似的。这感觉令得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深黑的眼眸不断接近、放大,就像一张大网那般要将人团团包围。
丽罂猛地推开万秋落,回头冲出外面。